江辰非又道:“我是想著山上風大, 出來看看你穿的衣服夠不夠……”
江灼覺得下一秒父親可能就會要求自己穿秋褲了,忙不迭地道:“夠夠夠, 今天挺熱的, 完全夠了。”
江辰非笑了笑, 又接上了剛才的話題:“你怕你師父嗎?”
“怕是肯定不怕。”江灼道,“但是理智分析, 明擺著我打不過他。除了爺爺之外, 我所有的本事都是他教的, 他對我了若指掌, 我卻在不久之前才真正明白了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而且我的功力肯定也沒有他深厚。”
在知道了何箕的真麵目之後, 算來江灼應該是跟他動過兩次手, 一次是頭回見到重生之後,何箕找過來跟他在幻境中對話,江灼惱怒之下衝破他的結界而去。硬逞強的後果是受了不輕的內傷,回來之後還發燒了。
第二次是接觸app的輔助回到過去,年輕的何箕不知道他是誰,江灼卻在殺父之仇的憤怒驅使下跟對方打了一場,雖說兩人都沒占到太多便宜,但一個是不管不顧的拚命,另一個則摸不著頭腦, 頻頻避讓, 這兩種狀態也是不同的。
現在的何箕比江灼大了三十多歲,無論是功力還是心機都深不可測,江灼重新見到自己的父親之後, 衝動淡去,對他的仇恨卻更深了一層,他需要理智地思考怎樣才能成功地乾掉對方。
江辰非道:“其實你也不用把何箕想象的太過可怕,他是心機深沉沒錯,但正是因為如此,當年他有害人之心,咱們卻沒有防備,這才會上當,並不是說他就一定高明了。相反,何箕做了這些事,必然多疑、心虛,更加怕死,隻要他還有害怕和顧忌的東西,就不足為懼。”
江灼思考著說:“是麼?”
江辰非道:“你的招式雖然是他教的,但怎樣用,是看你自己。他的功力再深厚,咱們修道人還講究一個修心呢。”
見江灼默默思考自己的話,他微笑著拍了拍兒子的腦袋:“從小彆人都說你資質好,雖然不愛說話,但是是很聰明的。我兒子這麼優秀,會怕的了誰?來,要不要咱們爺倆過幾招?”
江灼從小就很羨慕那些父子切磋的場麵,聞言眼睛一亮,躍躍欲試:“好啊!”
江辰非擺了個起手式,笑說道:“彆用靈力,要不然爸爸一上來就輸了。當著小川的麵,太丟人。”
他被壓製這麼多年,雖然成型,但身上還沒有恢複力氣,江灼點了點頭道:“我明白。”也跟著緩緩抬手。
他從小到大從來沒有受到過江辰非的教導,父子切磋之間,江辰非的風格又與江鬆何箕有所差彆,倒讓江灼感覺到耳目一新。
江辰非跟何箕畢竟同門多年,對於他的種種優勢劣勢都十分了解,如今聽到父親把對方從頭到腳完完整整地剖析一遍,他也開始覺得對方在自己的眼中,似乎真的沒有那麼神秘莫測了。
何箕也不過是個普通人。他的陰謀能夠得逞,不是因為他聰明厲害,而是他格外殘忍,格外心狠。
為了他的貪欲和利益,他害死了江辰非,害死了特案組的同事,還害的那麼多無辜的普通人家破人亡。所有的人都並非他的玩具,所以即使現在何箕想要收手,自己也不會答應。
一場玩得起的賭局,一旦開盤,不見生死,不能退出。何箕既然自詡為了理想抱負而戰,那麼付出的代價也就應該不光是生命,還有他的全部追求信仰。
害怕這種情緒不應該存在於麵對“惡”的時候,我一定要戰勝他,江灼想。
為了我的家人,也,為了我自己。
江灼和江辰非在後麵拆招,雲宿川一邊笑聽著一邊開車,這次全程沒有阻礙,不知不覺就到了目的地。
江辰非回去修養,江灼和雲宿川下了車,重新回到了整座山脈最西側的青龍首部位置。城牆和木塔靜默如初,依舊靜靜立在夜色之中。
特案組的其他人也從後麵追上他們,有人問道:“江隊長,咱們一起去那城牆上麵看看去嗎?”
江灼想了一下道:“不,你們先分成幾撥,拿著羅盤在周圍找找,看看地下是不是還會封著什麼東西。如果有什麼發現,不要輕易上手,不要破壞,給我發個信息說一聲。”
其他人答應著去了,江灼跟雲宿川說:“咱們上城牆去看看吧。”
雲宿川滿臉嚴肅地拉住他,說道:“等下,還有件事。”
江灼:“?”
雲宿川四下看看,確定江辰非是果然回去了,這才湊上去狠狠在江灼臉上親了一下,舒口氣道:“壓抑我半天了,好了,現在走吧。”
江灼笑著“切”了一聲,兩人順著城牆一直走到儘頭,隻覺比起白天江灼獨自到這裡來的時候,也沒有什麼不同之處。
江灼再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倒是發現牆壁上都雕著著一些背生雙翼的神仙圖案,一眾信徒在下麵磕頭跪拜,麵目栩栩如生,十分精美。
一直走到塔下,雲宿川把上麵的鎖一劍斬斷,推開木門:“這塔裡也進去看看吧,裡麵也不知道會有什麼東西——小心點。”
他說著都已經走進去了,江灼氣定神閒地跟在後麵道:“沒事,反正有你打頭,看見危險我會立刻跑的。”
雲宿川呸他:“出去之後讓爸打你屁/股,他現在可喜歡我了。”
江灼挑了挑眉,誠懇道:“我承認他是對你好感度很高,但他應該不敢打我。”
這話是真的,江辰非心有虧欠,又本來就很是疼愛這個長子,對著江灼說話總有種小心翼翼的討好勁,彆說打他,那是一句重話都不可能說的。
雲宿川擰了江灼的臉一把,笑道:“哎呦,你現在好厲害呀。晚上回去可彆再哭著叫哥哥。”
這家夥又耍流氓,江灼一把將雲宿川的手拍開,正想踹他,兩人前方忽然傳來喀吱吱幾聲響。
他們雖然鬥嘴,精神的警惕性還是沒有放鬆下來的,聽到響聲同時抬頭,見竟然是頭頂的一塊木板鬆動了,搖搖欲墜,眼看竟要掉落。
這可就不應該了,這塔建起來總共也就幾年的時間,不可能就成了危房吧。
兩人連忙後退,好幾塊木板邦邦邦砸到地上,雲宿川揮手趕了趕空氣中的塵土,用胳膊護著頭頂跑過去,在木板上敲了幾下,木頭紛紛碎裂開來。
他回頭衝江灼道:“這什麼豆腐渣工程?用的材料也太次了吧!除非我是鳥,要不然一上去還不把整座塔給踩踏了!”
江灼用腳在地上跺了跺,又敲敲旁邊的牆壁。他發現這座塔根本就是樣子貨,第一層還能過得去,越往上建的越粗糙,根本就等於是草草拿木板搭個架子而已。
如果說一開始立在這裡還是沒問題的,後來由於江灼將山中乾枯的湖泊打通,山脈之氣貫穿,這座鎮山塔也就相應受到了衝擊,本來就不甚堅固,此時更是搖搖欲墜。
本來還想在塔裡麵探探險,這種結果十分出乎江灼的意料:“我看咱們不用往上走了,也根本就上不去。不可能有人把什麼東西藏在這麼個危房裡邊。”
“所以這就是一座單純為了改變這裡風水而建的塔嗎?”雲宿川思索著說,“那麼沈鑫急於遮掩的秘密又會在哪裡?”
“肯定是這座山沒跑。”江灼道,“先出去再說,一會被砸扁了。”
雲宿川笑了笑,兩人又從塔裡出來。此時夜色如水,明月高懸,涼風掀起鬆濤陣陣,山間空寂無人。
到底還會有什麼地方藏著玄機呢?
這時,江灼忽然注意到了這座塔在地麵上的投影。
他猛地拉了雲宿川一把,道:“你看地上!”
雲宿川正在往彆的地方打量,被江灼拉住,才低頭一看,赫然發現在月光的照映下,這木塔的影子竟然如同一柄出鞘的長劍,寒光四溢,直刺向前!
他心下震驚,不由道:“這把劍是為了指向誰?”
雲宿川說著,已經向劍鋒所指的儘頭看去,那裡卻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
江灼道:“這影子我隻是我無意中見到的,時間方位必定沒有那麼準確,既然‘利劍’是寶塔在月光下的投影,我想一定要等到月亮移動道某個角度,才能看出劍鋒真正所指。”
雲宿川沉吟道:“所謂‘物以類推,穴由形取’,這塔本來就是為了此地風水當中的龍氣而存在的,我想這影子一定也跟山脈呈現出來的青龍之形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