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說不出自己的身份,但舒年早就把自己的名字和住址全告訴他了,可是也沒見少年找他玩,為此他有點小不開心。
“……”少年張了張唇,沒有作聲,眉眼間的失落清晰可見。
也許是他父母不讓他出來玩?
舒年猜測著,也就心軟了,他跟隨師父走南闖北,來去自由,可少年一看就知道他家教極嚴,長輩拘束,不能輕易出來。
“我等你來找我。”舒年輕快地說。
“好。”少年握住他的手,鄭重許諾,“我會去找你。”
“無論如何,我都會找到你。”
……
時至今日,舒年總算明白了,當年的左朝見應該不是沒找過他,而是找不到他。
他們相距二十多年的光陰,因夢境的牽連而意外相識,卻無法跨越生與死的界限,在左朝見去世後,他們才在這個被保留下的夢境中重逢。
得知左朝見就是當初的少年,舒年心情複雜,既開心,也為他的離世感到難過,主動抱了抱左朝見。
“好久不見。”
左朝見身形一頓,抬手緩緩抱住舒年,在他的發頂上落下極輕的吻,低聲喚著他:“舒年。”
舒年沒有察覺到他的輕吻,卻想起來這個夢不對勁,很快放手了,與左朝見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問道:“後來你怎麼樣了,病好了嗎?”
大概是到了十五歲以後,舒年就很少看見左朝見了,兩三個月才會入一次夢,十七歲那年隻有一次,十八歲後,他的夢境被“他”徹底占據了,幾乎再也沒有做過彆的夢。
但他覺得左朝見不像是痊愈的樣子。錄像帶中的他疏冷淡漠,近乎封閉,像是冰雪塑造的完美雕像,沒有什麼溫度。
倒不是說他不正常,隻是舒年印象中的少年不是這樣的。
少年雖然話少,表情也不多,但舒年能夠察覺到他內心細膩豐富的情感,可長大後的樣子……就像是火光熄滅後,隻餘下殘存的灰燼。
也是因為這樣,舒年才沒能立刻認出他。
左朝見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安靜地凝視著他,舒年想了想,又問:“這個夢境錄像帶是你做的嗎?”
“是。我找不到你,請人算過,原來我無法活著與你相見。”
左朝見握住舒年的手,將他的指尖收攏在掌心中:“所以我留下了這個夢,就是為了見你。”
舒年想起照片背後的兩行字,“我從他的夢中醒來,他沉睡在我的夢裡”,應當就是左朝見寫下來的,倒是與他們兩個很貼切。
“可是你,”舒年欲言又止,“你為什麼……”
左朝見抬眸望向他,等待著他的下文。
“你想見我,為什麼保留的是春夢啊?”舒年問。
“……”
左朝見纖長的睫毛顫了顫,一字一頓道:“不是春夢。”
不是春夢?
舒年覺得更說不過去了。久彆重逢的朋友哪有用熱吻打招呼的?左朝見這樣的性子就更不可能了,難道他——
“嘭!”
左朝見正要開口,窗外突然刮起了猛烈的狂風,將封閉的窗戶吹開了。
窗框彈到牆壁上,玻璃全碎了,冰冷的風雨湧入教室,電燈忽明忽暗,投映到了門口的人影上,照亮了來人沒入陰影中的臉。
慘白燈光下,鬱慈航的眉眼籠罩著陰森森的寒氣,沒什麼笑意,竟是透出幾分悚然。
“師兄?”
舒年意外地喚了一聲,師兄怎麼會來,他也入夢了嗎?
鬱慈航的目光落在兩人握在一起的手上,定格了幾秒,開口說:“我來接你了,年年,跟我回去。”
師兄叫他“年年”……
在舒年的印象中,這還是第一次。其實有不少人都這麼叫他,但不知怎的,偏偏鬱慈航這麼一叫,就讓他想起“他”了,一時忘了說話。
見他沉默,鬱慈航走了進來,步伐優雅緩慢,卻給人很強的壓迫感。
“不想和師兄回去嗎?”鬱慈航終於看了左朝見一眼,輕輕地問舒年,“因為他?”
“不是。”
舒年從短暫的怔忪中回過神來,搖了搖頭,放下那個奇怪的想法:“我隻是以為要等到時間結束才能離開。”
鬱慈航笑了笑:“不用,師兄帶你出去。”他對舒年伸出手,“來,到師兄身邊。”
“嗯。”舒年乖乖地點頭,他是該出去了,外麵還有事要做。這盤錄像帶他會拿走,以後還有的是機會和左朝見說話,不急於一時。
他回頭與左朝見道彆:“我先走了,之後見。”
說著,他微微用力,要掙開左朝見拉著他的手,誰知左朝見反而猛地將他抱住,用力扣住他的腰:“不要走。”
“我會再來找你的。”舒年安慰他。
“你不會。”左朝見手指繃著力氣,指尖泛白,“你會丟下我。”
“為什麼這麼說?”舒年放柔語氣,“過去我答應你的事,哪件沒做成?”
左朝見的眼神起了變化,抱著他看向鬱慈航。他的雙眸泛起幽深的寒意,重瞳在眼底一閃而過,肌膚上微微顯現出了蝴蝶斑斕的鱗片。
他對舒年說:“是‘他’——”
“轟隆!”
窗外電閃雷鳴,天際被映亮,左朝見的話音湮沒在巨大的雷聲中,教室晃動起來,他的夢境開始破碎了。
“年年,過來。”鬱慈航說,“不要相信他的任何話,他已經不是人了。”
舒年聞言立刻看向左朝見,可恰好電燈傳來“茲啦”一聲,徹底熄滅了。
乍一陷入黑暗的環境,他的眼睛不太適應,隻能看到左朝見完美的五官輪廓,接著他就被左朝見蒙住了眼睛。
這個瞬間舒年看不到發生了什麼,隻是聽到了怪異的聲響,黏糊糊濕漉漉的,像是什麼東西鑽出來的聲音。
抱住他的左朝見體溫迅速冷卻,變得比死人還冷,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他放開了舒年。
這個瞬間,舒年睜開眼睛,隻看到了濃鬱的黑暗在向外彌漫,左朝見已經沒了蹤跡,他的手傳來了溫暖的熱度,是師兄牽住了他的手。
“小心。”
鬱慈航將舒年護在懷中,隨著清脆的碎響,夢境破碎了,除了他們之外,所有的一切都被卷入了黑暗的洪流中。
舒年驀地睜開眼睛,從夢中醒來。
投屏上的畫麵已經變成了一片雪花,趙宇傑和瓦工都在注視著他。
舒年緩了幾秒,等著輕微的暈眩感過去,他望了望,沒看到鬱慈航,就動了一下身體,忽然覺得不對。
現在他是側躺的姿勢,臉頰枕著的地方傳來一陣溫暖,觸感比柔軟的沙發更硬,於是他抬頭一看,正好望見鬱慈航笑意盈盈的眼睛。
“不好意思,師兄,我就起來。”
舒年才發現自己之前是枕著鬱慈航的大腿睡著了,連忙起身,鬱慈航笑了笑,伸手幫他捋順淩亂的發絲:“不用急。”
“謝謝師兄入夢找我。”舒年遲疑一下,問道,“剛才在夢裡,最後是怎麼了?我沒看清。”
“我讓他變回原形罷了。”鬱慈航淡淡道,“那不是純粹的夢境,他是非人之物,他在騙你。”
“是嗎……”舒年喃喃道,其實他在鬱慈航入夢前也起疑了,隻是左朝見身上很乾淨,沒什麼陰氣,當時他還不能完全確定。
他問:“左朝見的原形是什麼?”
鬱慈航回答:“不清楚,他消失得很快。”他的目光落於留存夢境的錄像帶上,“毀了它吧。”
“先等一下,師兄。”如果可以,舒年不想毀了錄像帶,“我覺得他不是厲鬼。”
“你不是沒有看清他的原形?”鬱慈航問。
“是沒看清,但是我可能知道他是什麼。”舒年說。
鬱慈航看著他,等待他的下文。
“我懷疑他也許是變成了……”舒年忽地貼到鬱慈航耳邊,小聲說,“春鬼。”
“……”鬱慈航微不可見地停頓一瞬,“什麼?”
“春鬼。”舒年重複了一遍。
春鬼是與欲念有關的鬼,類似西方的魅魔,以人的精氣為食。
舒年認為自己的猜測非常合理,既然左朝見說他保留的夢境不是春夢,那就隻剩這種可能了,不然左朝見為什麼要強吻他?對他有什麼好處?
假如左朝見真的化成了春鬼,舒年是不會把他怎樣的,春鬼隻采精氣,不害人命,隻是他沒有想到,左朝見這麼淡漠如水的人也會變成春鬼,還……還挺出乎意料的。
鬱慈航眸色如夜,問著舒年:“你認為他是春鬼的理由是什麼?”
“因為——”
舒年語塞,這正是他最不想解釋的。為什麼會覺得左朝見是春鬼?肯定是他們做過了什麼啊。
“年年。”鬱慈航叫他。
“他親了我。”舒年說,“我看他……”
他想再說一說左朝見當時的狀態,卻很快不做聲了,因為他總覺得……師兄好像不是很能聽得進去的樣子。
鬱慈航垂著眼眸,安安靜靜的,唇邊仍泛著淺淺笑意,可不知為什麼,舒年就是覺得他生氣了。
就連趙宇傑和瓦工也感覺到氣氛不對,頻頻往這邊側目,但都很明智地保持了沉默。
“對不起。”舒年道歉。
鬱慈航看向他:“為什麼要道歉?”
舒年覺得自己不能說是因為感覺鬱慈航不高興了,於是換了種說法:“是我太大意了,還要讓師兄為我操心。”
“不是你的錯。”鬱慈航搖搖頭,“是我有問題。”
舒年連忙說:“怎麼會怪你呢?”
鬱慈航突然伸手,將他拉了過來,坐在自己的大腿上,環住了他的腰。
這個姿勢十分親密,不過舒年本身就是喜歡跟熟悉的人親近的性子,倒是完全不介意。
隻是想到還在直播,他多少有點害羞,稍微動了動身體,鬱慈航卻不讓他起身,環抱著他的手收得更緊,伸手擦拭著他的唇瓣。
他用了一點力氣,舒年覺得有點疼,躲了一下,但沒躲過去。
“師兄,”他拽了拽鬱慈航的衣擺,聲音又軟又輕,跟師兄撒嬌,“我疼。”
鬱慈航便收了手,安靜地凝望地著他。過了一會,他重新開口:“是師兄的錯。”
“是我的疏忽,才叫他有了接近你的機會。”
他抱著坐在自己腿上的舒年,額頭輕抵舒年的胸口,眼眸半合,遮住了無法壓抑的淺色重瞳,嗓音低沉微啞。
“明明任何人都不該碰你。”
未婚夫們的聊天群·二十一
【群成員二號已被群主移出了本群。】
三號(小號):!!!
三號(小號):你居然把他移除出群了,難道你要對他動手嗎?!一號
一號[群主]:也許吧。
四號:我早就覺得我們之中你才是最瘋的那個,現在看一點不假。
四號:你真是個瘋子。
四號:少了一魂一魄,你不知道是什麼後果?
一號[群主]:我不在意。
五號:【我分享了一個鏈接:[社會新聞]妻子出軌,丈夫憤而用斧頭將自己劈傷住院,妻子:他腦子有問題。】
三號(小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