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莊周夢蝶(八)(1 / 2)

舒年低喘著, 垂著眼簾,儘管表情平靜,但他吐出的呼吸都是灼熱的, 仿佛有火焰燒灼著五臟六腑,不斷地侵蝕他的理智。

他不願意相信趙澎的話, 因為那意味著左朝見就是蝴蝶邪物、是“他”的化身。可是左朝見怎麼會與“他”有所牽連,難道他一直在欺騙他嗎?

隻要一想到左朝見, 舒年的心底就會油然而生強烈的渴望,他很清楚, 下次再見到左朝見時,他將會完全無法自控。

他狠掐掌心壓抑著欲念, 趙澎看出他的異狀, 蟲身一滾就要逃走,卻再次被舒年狠狠踩住人臉, 尾巴抽搐著發出哀嚎。

“最後一個問題。”舒年對趙澎說,“你有沒有見過我師兄?”

他把鬱慈航的照片拿給趙澎看,趙澎看了一眼,搖搖蟲頭:“沒見過。”它頓了頓,又道,“不過我知道你師兄可能去了哪裡,隻要你答應不殺我, 我就告訴你。”

“可以。”舒年答應了。

“怎麼能放了他?!”

模特難以置信, 目光充滿哀求, 趙澎瞥了她一眼, 露出得意的笑, 回答舒年:“如果你四處都找不到你師兄, 很可能是他進入了它的夢境, 你要先見到它,才能找你師兄。”

左朝見的夢……

舒年思索一會,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你還有什麼要問的?”趙澎問,“沒有我就走了?我保證不會再攻擊你們。”

舒年沒有抬腳,居高臨下地看著它:“我答應我不會殺你,可她們沒有,你是生是死要聽她們的。”

“你騙我?!”

趙澎驚怒不已,舒年看著他,眨眨眼,無辜地反問:“我說過我很講誠信嗎?”

趙澎咆哮一聲,蠕動著身體,猛甩粗大的蟲尾,散發出強烈的煞氣。

饒是如此,它心中還算鎮定,不要緊,隻要舒年不出手就足夠了,那兩個賤人怎麼可能會是它的對手?

它發出一聲獰笑,沒有理會踩著它頭部的舒年,張開尾部隱藏的碩大蟲嘴,露出密密麻麻的牙齒,衝著模特和少女靈媒撕咬過去。

模特驚慌地躲閃,可她充滿蟲子的身體處在崩散的邊緣,已經跑不動了。

她絕望極了,突然一個打火機被丟進了她手裡,她聽到舒年對她說:“點燃它,扔到趙澎身上。”

模特依言做了,她的手很抖,根本對不準趙澎,是少女握住了她的手腕,和她一起將打火機扔出去,準確無誤地落到了趙澎身上。

赤紅的火焰燃燒得迅猛,火焰迅速遍及了它的全身。它發出淒厲的嚎叫,露出了密集蜷縮的肢足,裡麵懷抱著一塊金條,金條血煞流淌,毫無疑問,這是它的遺物。

舒年早就發現趙澎隨身攜帶著遺物,所以他把打火機交給了模特,可以讓她親手為她死去的男友報仇。

赤紅火光的映照下,模特的皮膚開始破裂,她渾身爬滿蟲子,眼神駭人,如從地獄中爬出的女鬼,卻說道:“這是我這些年來最像個人的時候。”

她看向舒年:“謝謝你。”

舒年毫不在意她身上的蟲子,走了過去,和她握手:“一路保重。”

模特微笑,身體突然膨脹破裂,隻剩下滿地的蟲子與乾裂的人皮,少女撿起了將她和她男友的人皮,裝進了背包裡。

趙澎的遺物持續燃燒著,它在火焰中哀嚎滾動,火星四處飛濺,舒年沒什麼表情地看了它一眼,卻忽然動作微滯——他竟然獲得了趙澎的記憶。

打火機是模特扔的,舒年本以為自己不會得到記憶,不過好像和誰扔出去無關,打火機是他的,他就會得到記憶,舒年也是頭一次知道。

這段記憶是在二十多年前,那時的趙澎三十多歲,經營著一家小飯館,但虧空得厲害,欠了一屁股債。

為了還債,他在鳳凰山上兼職燒烤師傅,因此與易江大學的學生們結識。他對學生們非常熱情,因為他看中了他們的單純與家境優渥。

當寫生活動結束時,他主動帶領他們下山,說是找了相熟的大巴司機,能直接帶他們去火車站,但實際上這輛車是去商場的,拉了人過去,他和司機都能賺到回扣。

然而下山這天,他們在半路上遇到了極端天氣,暴雨傾盆而至,山路泥濘濕滑,偏偏沒有地方可以躲雨,學生們隻能狼狽地冒雨前進。

有不少遊客和他們一樣,也對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毫無準備,一位上歲數的老人雙腿打顫,走不穩路,不小心腳下一滑,向著山坡下倒去。

左朝見就在老人身邊,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可老人受到驚嚇,下意識掙紮時拐杖甩到了左朝見頭上,左朝見被打中頭部,陷入暈眩,無法支撐身體,從山崖摔了下去。

“左朝見!!”

同學們撕心裂肺地叫著他的名字,可密集的樹冠擋住了他們的視線,完全看不到他墜落到了什麼地方。

幾個男生扔下行李,順著山路跑下去救人,還有人趕去通知救援部門。

趙澎也在救人的行列,但和學生們不同的是,他滿腦子想的都是左朝見家境很好,如果救了人,一定會得到他父母的重金酬謝。

“轟隆——”

天空烏雲密布,昏黑如黃昏,雷聲陣陣作響,大雨中的能見度很低,進了樹林,大家分頭尋找,但是出於安全考慮,他們不能深入,隻能儘最大的努力尋找左朝見。

“左朝見……”

呼喚他的聲音在樹林中擴散開來,飄到遠處,被雨聲襯得縹緲輕微,如鬼魅的低語。

趙澎淌過地上的水窪,忽然看到前麵有人躺著,他精神一振,跑了過去,真的是左朝見。

“左同學——”

趙澎滿麵笑容,靠近時卻忽然麵色一僵。他發現左朝見傷得很重,後腦遭到了撞擊,血流不止,就算把人帶出去,能不能活下來都不好說。

要是活不成,他哪能還有酬謝?

“……”

左朝見微微睜開眼睛,偏頭看向趙澎。

他的衣領淩亂地敞開,露出頸間佩戴的藍色貓眼石吊墜,雨水在光潔的表麵上淌過,映得那抹藍色更加純粹迷人。

趙澎的目光黏在了貓眼石吊墜上。

他以前在首飾店打過工,一眼就能認出這顆貓眼石有多名貴。

如果這是他的,就足夠他還上所有的債,還能買套房子。

邪念叢生,他將手伸向了左朝見的頸間,企圖奪下貓眼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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