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鬼魂能把地府攪得一團糟, 舒年想象不到那是怎樣的場景。
居然連判官都拿霍尋沒辦法嗎,他是怎麼做到的?
夏星奇說:“他死了之後,被陰差引入地府,他覺得地府很有趣, 不想轉世, 就用鎖鏈把自己與閻羅殿鎖在一起, 無法轉世。”
“鎖鏈隻有閻王才能打開,但閻王不管他, 儘管他罪孽深重, 卻是聖人轉世的魂魄,要是他自己不願轉世, 尋常陰差也拿他沒辦法。”
“他在地府住下來, 喜好為厲鬼開膛剖腹再縫合起來,弄得酆都城中的厲鬼人人自危,沒有辦法, 判官才給了他陰差的職位,叫他去外界緝拿厲鬼, 不要再禍害地府。”
“就連他收受凡人祭品的事, 他們也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夏星奇有點鬱悶,為什麼他以前轉世的時候就沒想到把自己和閻羅殿鎖在一處?這樣他也能當陰差了。
舒年也沉默了, 他越來越沒法想象這個為自己重塑身體的人會是什麼樣子了。
李岱開了一白天車, 途中住了一夜, 第二天下午來到了香溪山附近,為了不讓車輛被南宮家發現,李岱把車停在了較遠的地方, 步行一個小時才來到山腳下。
香溪山的氣溫不算高, 一路上舒年見到的風景都是草長鶯飛、春意盎然, 這裡的植被才剛剛抽出新芽,溪水冰冷刺骨,嗬出熱氣時,甚至還有淺淺的白霧。
“上山時多加小心。”李岱提醒道,“注意腳下,地麵上的溶洞很多。”
“好的。”
舒年點點頭,跟在李岱身後,最前麵的是夏星奇,他是魂魄之體,不怕腳下有溶洞,可以為他們探路。
越往上走,氣溫就越低,植被變得低矮而乾枯,露出大片灰黑的土壤、岩石和溶洞,充斥著淡淡的死氣和陰氣。
由於林木稀少,舒年一眼就望到了上房的奇異巨石,如兩座孤絕嶙峋的尖峰一般,傾斜而立,向中間傾倒,形成一道巨大的拱門,陰氣極重。
隻是看了一眼,舒年就渾身發寒,頭暈目眩,感覺到那拱門充斥著奇詭吸力,攝取著他的生魂。
“莫要長久注視。”李岱拍了拍他的肩,將他的神智喚了回來。
舒年滿頭冷汗地醒來,心有餘悸地問:“那裡就是鬼門關嗎?”
“是的。”夏星奇瞥了鬼門關一眼。
他倒是沒什麼感覺,那股威能就是用來震懾活物的,讓他們待著就不舒服,所以香溪山才會成為一片不毛之地,極少有人發現這裡就是鬼門關的所在之地。
舒年很聽話,不再去看,又走了半個多小時,遠離鬼門關後,他們進入一片針葉林,夏星奇帶著他們來到一座林中小屋前。
“到了。”
夏星奇推開門,一團溫暖的熱氣撲麵而來。
舒年露出驚訝的表情,雖然小屋條件有限,陳設簡單,不通水電,但基本的家具和生活用品都一應俱全,壁爐裡燃燒著木柴,把屋裡烤得暖融融的,籃子裡甚至放著舒年喜歡的巧克力糖。
難怪師父叫他不用帶很多行李……這些都是誰準備的?
他心跳加快,已經有所猜測,滿懷期待地問:“是不是我哥哥他們就在附近?”
“大概吧。”夏星奇回答得含含糊糊,他才不想讓年年見另外幾個家夥呢。
至於這些東西,當然是他們準備的,屋子是以前的走陰差蓋的,現在人不在,他們就收拾出來給年年住,總不能叫他風餐露宿嘛。
“他們在哪裡?”舒年迫切地問,他好想見他們。
“不知道。”夏星奇搪塞,“也許去了鬼門關?”
“我出去找找!”
“哎,年年,等等我!”
舒年滿心歡喜地跑出了門,夏星奇跟在他身後,竟有點追不上他,他跑得太快了:“當下腳下!”
舒年聞言放慢了腳步,可惜他一向運氣不好,已經來不及了,前方就是溶洞,他一腳踩空,眼看著就要掉下去了,卻忽然有一雙有力的臂膀橫穿過來,將他抱進了懷裡。
他的頭上響起了著急的聲音:“小心點啊!”
“……阿夜?”
舒年分辨出來人的身份,驚喜地抬頭,視野中映入一張淩厲漂亮的臉,正是許久不見的黎夜。
“嗯……是我。”
扶他站穩,黎夜放手,低斂著眉眼,抿唇問:“你沒事吧?”
“沒事。”舒年搖頭說。
黎夜的神色不太自然。距離他上回和舒年見麵已經過去數月,那時他們可謂不歡而散。
他太喜歡舒年了,可他以為自己無法離開遊戲機,所以產生了想要把舒年永遠留下來的念頭,最終是鬱慈航打破了他的禁錮,帶著他消失在了舒年麵前。
他禁錮了舒年的自由。舒年會恨他吧?
黎夜深深低下頭,及肩的黑發輕輕滑落,不敢看舒年的表情。
“對不起,上次是我不好。”他啞聲道歉,“我不該那麼對你。”
舒年沒有作聲,他當時確實是有些恨黎夜,但囚禁隻占了很小一部分,真正的主因是黎夜竟然也是鬱慈航的化身,他感受到了巨大的欺騙,情緒崩潰,才會恨他們兩個。
但那時他有多恨鬱慈航和黎夜,現在他就有多歡喜。
感受到黎夜的手一直在虛虛護著他的腰際,舒年看他一眼,問道:“你剛才是不是一直跟在我後麵了?”
“……嗯。”黎夜承認了,他不敢見舒年,才會遠遠地跟著,直到剛才舒年發生危險時才不顧一切地衝出來。
舒年故作冷淡道:“你以為你這麼做我就會感謝你?”
“對不起。”黎夜心臟一顫,喉頭滾動,咽下發苦的聲音,“我知道你不想看見我,我這就走。”
“去哪兒啊?”
看到他真要走,舒年再也不裝了,從背後緊緊擁住他:“彆走,阿夜,我沒說我不願意看見你。”
黎夜心高氣傲,卻非常單純,在遊戲世界中舒年就喜歡逗他,剛才又沒忍住把他欺負了一通。
他踮起腳,吻了吻黎夜的後頸,輕咬他的項圈:“你走得這麼快,是一點不想我嗎?虧我還這麼想你……”
黎夜僵住了,被狂喜衝擊,他的腦海中一片空白,耳尖到脖頸全紅透了,難以置信地喃喃問:“真的?你真的想我?”
舒年覺得,真的不能怪他喜歡撩撥黎夜,明明他們連最親密的事都做過了,黎夜怎麼還能這麼純情?真是讓人忍不住地想欺負他。
“真的。”不過現在,舒年沒有再欺負他了,聲音甜軟地說,“我不恨你,剛好相反,我還很喜歡你。”
“喜歡你,阿夜。”
這是黎夜做夢都不敢奢望的,這個瞬間,他幸福得快要暈倒了,直到他聽到了一個煞風景的聲音。
“年年,我看到你哥哥了,你要去見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