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裴虹趕緊道，“沒什麼，沒什麼……”
慌亂與迷茫占據著裴虹的思維，這還是他第一次在麵對葉昭的時候如此的手忙腳亂不知所措，沒有任何原因，沒有任何理由……非要說的話，可能就隻是因為通過電話，聽到了遠在十萬八千裡之外的葉昭的聲音而已。
在沒有接通電話之前，裴虹甚至覺得自己心裡麵一萬句話要跟葉昭說，但是現在偏偏又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裴虹。”好在此時的葉昭似乎要從容一些，輕輕叫了一聲裴虹的名字。
“嗯？”
“我問你，你後悔嗎？”
“……”裴虹一愣，“後悔？為什麼後悔？”
“如果我是你，我應該挺後悔的，”葉昭笑了笑，“不明不白趟了渾水，費力不討好，還要被彆人議論紛紛。”
“但在我心裡麵比起這些……其實還是欠你人情比較會讓我難受，”裴虹說的很坦然，“能還你這個闊少爺的人情的機會實在是太少了。”
“那你就不怕最後渾水趟久了把自己真的給搭進去麼？”
葉昭像是笑了，裴虹因此也終於稍稍放鬆了一些，知道葉昭既然還能笑得出來，就說明事情處理的很順利。
“不怕啊……”裴虹拿起床頭桌上的煙盒，從裡麵抽出來了一支叼在嘴裡，“反正你也是要去意大利的人了。”
“意大利？”葉昭聽完這話愣了三秒鐘，後來不高興地扁了扁嘴，“周芒告訴你了……”
經過葉昭這麼一點撥，裴虹也一下就反應過來是自己說漏了嘴，一拍腦門嘖了一聲，嘴裡的煙都掉到了地上。
“哦~那我知道了，”葉昭悠閒地坐在畫室的秋千椅上晃了晃，修長的手指在放在腿上的書的封麵上敲了兩下，明媚的陽光照在他浸了顏料還沒來得及洗乾淨的手上，“你是覺得我馬上就要滾蛋走人了，所以才出了這麼個主意，反正也拴不住你了是不是？”
“……”裴虹猶豫了一下，點頭淡淡道：“差不多吧。”
“還真是機關算儘啊你，”葉昭被裴虹的耿直搞得忍不住失落地長歎了一聲，而後又抬起頭來閉上了眼睛，“本來剛才我還在想婉拒了布雷拉的教授這件事情到底是對還是錯，以後會不會後悔……那現在看來還真是做對了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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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完全沒反應過來葉昭說了些什麼的裴虹還在那兒苦口婆心地勸呢：“唉，其實葉昭你也不要想得太多，我也不是在針對你，反正……不是，等會兒，你剛才說了什麼？！拒絕誰？！”
葉昭那無比悅耳動聽的聲音從聽筒裡傳來，可裴虹隻覺得自己汗毛都快要立起來了。
“那你可真是個小機靈鬼兒。”葉昭還在笑，笑裴虹聰明反被聰明誤，怪可愛的。
“你瞎說！”裴虹瞪圓了眼睛，根本不相信葉昭說的話是真的。
想想周芒之前的態度，便可知這個事情對於葉昭來說非同小可，絕非兒戲。
“沒騙你，”葉昭笑夠了，聲音也漸漸平靜了下來，“我想了很久，也知道機會難得……但是不想去就是不想去。”
“為什麼？”
“裴虹……”葉昭吸了吸鼻子，把書放到了旁邊的桌上，站起身來，俯瞰著窗外的景色，語氣緩慢而凝重，“我還記得你那天在畫室的時候說你很羨慕我，但其實反過來，我倒覺得你值得我羨慕的地方要多得多。”
“我？”裴虹詫異地反問了一句。
“你可以為你自己決定很多事情，這難道還不值得羨慕嗎？”葉昭頭抵著窗戶，嘴角微微上揚著。
窗外，螻蟻般大小的車輛被牢牢地框在那些四四方方的街道當中，井然有序地行使著，葉昭停頓了片刻，繼續說著：“仔細想想，一直到今天我自以為千辛萬苦走的的每一步，其實都是倚著我爸的名聲，遵照我爸的要求，按部就班……你覺得我自由，但其實我才是被鐐銬禁錮得寸步難行的人啊寶貝兒。”
裴虹沉默了，也不知道葉昭是如何在說出這些話的同時笑出來的。
“所以我也想替自己做一些決定，”葉昭直起身，窗外的太陽曬得他頭暈，“我不想做什麼大師，更不想做我爸的接班人，葉絹帛就是葉絹帛，誰也替代不了。”
“可是你去了米蘭還是會變得更優秀啊……雖然我不太了解，但是你以後的畫肯定會賣多的錢，也不一定會要一直仰仗著葉教授的名聲……”
“可是有舍才有得，”葉昭笑了笑，“我不是一個樂觀的人葉昭，優秀是要付出代價的。”
“比如？”
“我會失去我在國內擁有的一切，會失去我為自己好不容易爭取來的自由，最重要的，我會失去接近你的機會……”
“葉昭，”裴虹皺起眉頭，思前想後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最後隻能一跺腳道，“你這樣做是不對的。”
“為什麼不對？”葉昭輕聲問。
“我會很有負擔……會覺得是因為我才耽誤了你的前程。”
“並不全是因為你啊裴虹，”葉昭說，“我說過了，隻是想給自己的人生做出點決定而已，就如你之前說的一樣，現在米蘭對於我來說就是我爸千辛萬苦給我設下的一副鐐銬，隻要我去了，就再也抽不出身來了。”
“……”
其實裴虹並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感同身受，反正當葉昭把“鐐銬”這個字眼搬出來的時候，裴虹的內心卻是為此動容了一下。
“不要推開我啊裴虹，”葉昭揉了揉眼睛，聲音無比溫柔，“不管我在哪，你都已經是我男朋友了……異地戀是很辛苦的。”
“是假的。”裴虹強調著。
“我不管，”葉昭笑了笑，“反正你是我的了。”
“我怎麼突然覺得我是上了你的惡當了？”
葉昭笑了半天，而後才又道：“而且話說回來，就算不去米蘭，我現在的畫也可以賣很多錢啊，保你榮華富貴肯定是沒問題的寶貝兒。”
“誰要你保啊……”
葉昭皺眉：“你明明很喜歡我的裴虹虹同學，怎麼可以這麼跟我說話呢？”
“……你惡心死了。”
裴虹念叨了一句，雙手卻不由自主地抱緊了枕頭。
把有些泛紅的臉埋進了枕頭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