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菀點頭。
她是非常聽勸的人,絕對不會亂跑的!
再說,今天中午飯食不錯,她也等著回去吃東西呢。
西膳房中午要做酸辣粉!
紅薯粉做的粉條,配上香醋跟辣椒,熱天一碗下去,絕對舒坦。
不願意吃熱的,還能讓西膳房來碗涼拌酸辣粉,那味道絕對開胃。
蘇菀趕著去吃飯呢!
回去的路上忽然想到言沛,這次的事多虧有他幫忙,否則真等大象糞便被運出來,那還有好多事情要扯。
這次裡冰庫嬤嬤發現用冰不對,跟知道腐爛食材在哪,兩者結合起來,才算把內務府給釘死。
雖說這幾天裡還是拿不到食材,但過了這幾日,隻怕內務府要求著她們多用些食材才行。
到了西膳房,所有材料都準備好,隻等著做了。
蘇菀直接擼起袖子,中午吃酸辣粉,下午吃刨冰飲品,晚上按照原計劃吃刀削麵。
還真是快樂的一天!
吃完飯食,言沛還是沒出現,等他忙過這一陣,一定要給做點好吃的作為感謝。
過了鬨哄哄的七月初四,後麵反而平靜下來,內務府臨時換了內官監的人在管,剩下的人自然老老實實。
隻是沒有手令兌牌,食材還要再等等。
尚食司雜理庫裡冰庫倒是送來不少冰塊,而且有裡冰庫嬤嬤專業指導,既能好好保存食材,又能節省用冰。
一時間尚食司的名聲更好。
七月初五早上,西膳房用了寶鈔司那邊送來的魚,做了魚片粥給大家。
中午則是原計劃的燜麵,隻是沒有豬肉,倒是用了點上次剩下的豬油,好在味道還是不錯。
主要是醬油用得好,吃起來有滋有味。
晚上吃了雞骨湯底燴麵,都是麵食,滋味大不相同。
不少人發現了,怎麼做來做去,不管米麵,全都沒有重複的?
西膳房到底還有多少麵食功底沒拿出來?
已經五天時間,十五頓飯,所有米麵口味全都不重複,一點也不會覺得膩。
難道是上個月吃葷腥多了,所以覺得吃米麵挺好的?
以為這五日已經足夠厲害了,但七月初六開始,早上竟然開始有小點心,蒸出來的米糕軟軟糯糯,吃起來特彆香。
主食的雜糧煎餅則是酥脆。
西膳房的人還說,這隻是單獨的煎餅,吃起來雖然香,但要加點配菜更好了。
這還不行?
雜糧煎餅加大醬,他們一口氣吃五個!
這把靈台門侍衛們都饞得不行。
若不是知道西膳房食材短缺,他們都想過來蹭吃的了。
不行,要克製。
等到西膳房食材豐富的時候,絕對要去蹭吃的!
話是這麼說,但嘴角的口水可都沒停過,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吃啊。
已經到七月初六,鐘粹宮,尚食司,內官監,所有在七月初四鬨事那天發出的信件,全都到了行宮處。
幾個送信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除了內官監的信使,其他全都老熟人。
大家怎麼天天往這邊跑,你們都不累嗎?馬兒都要累了。
鐘粹宮的送到薑貴妃手裡,自然說的內務府事情敗露。
而且食材腐爛直接扔到象房裡,那可是象房,聖人信佛,對大象也尊敬得很。
薑貴妃手裡的帕子被□□得不成樣子,咬牙切齒道:“本宮給他留了十日冰的銀子,絕對夠他多多買些冰保存食材,怎麼可以讓食材腐爛!”
把食材按著不發是一回事,看著食材腐爛又是一回事。
但又不能不買,若是不買豈不是表明他們提前串通好。
所以薑貴妃走前,足足給了內務府總管十日的冰錢!她預計十日時間裡,足夠沒有食材的尚食司出個大亂子。
可現在呢?
內務府總管竟然敢貪她的錢,竟然事到臨頭了再去買冰補救,直接讓尚食司的人抓個正著。
還把腐爛的食材都翻找出來,讓人想不承認都不行。
廢物,全都是廢物。
薑貴妃道:“七月初四那天,本宮已經讓人去催促拿這手令的人,今日不知道送到了沒有。”
原本是要故意磨蹭的,但如今肯定要快快送到。
“再派人催促,快去!”
“給本宮梳洗,去德政殿見聖人請罪。”
事到如今,隻能請罪了。
她掌管後宮多年,如今竟然栽了這麼大的跟頭,實在可恨。
尚食司的信送到尚食司長官手裡。
這裡的氣氛自然跟薑貴妃那邊不同,這封信是雜理庫右執掌所寫,把那日情形說得明明白白。
特彆是蘇菀的應對,更是仔細說了清楚。
不管在內務府前麵的應對,還是差人去找裡冰庫的人,再有送去象房腐爛食材的事。
樁樁件件都是蘇菀功勞。
隻是雜理庫右執掌有個疑問,她們這些女官都不知道腐爛食材埋在象房糞便當中,蘇菀怎麼知曉?
這事尚食司長官已經有些猜測,直接按下不提,著重看了內務府落敗的情形,還知道七月初四尚食司還沒收到手令。
要知道七月初一大朝會還沒結束,聖人就差人去找薑貴妃,讓她趕緊把手令發出。
按照平常的速度,送一趟隻需要兩天時間,來回也才四天時間。
可尚食司的食材手令還沒到手。
到底哪裡出了問題,不言而喻。
所以要找誰的麻煩,更不用多說,此刻立即出發才是。
尚食司長官道:“去德政殿,麵見聖人。”
跟著她的南丞副,李丞副皆是帶笑。
此事,終於可以了結。
尚食司那邊的配合極其好,她們做得好,自己這邊才能應對自如。
薑貴妃跟尚食司長官幾乎同時要去麵見聖人。
但德政殿的聖人已經知曉此事。
作為監察內宮的內官監,自然要把事情完完整整明明白白得說出來。
從內務府開始的亂子,到各種流言紛擾,還有找尚寶監總管背鍋。
當然更有尚食司這幾天裡沒有食材的應對。
宮人們並未真的餓著,好像吃得還有點開心?反正都在誇尚食司有創意,做得飯食好吃。
可見尚食司在如此困難的時候,做出許多努力。
看完這些,聖人心裡已經有了決斷。
而且他還收到另一個消息。
準確說不是他收到的,而是六位大學士中的文淵閣大學士收到,並拿出來的。
所以此時六位大學士都已經來到這裡,當然還有哪都少不了的禦史台幾人。
大家麵帶嚴肅,知道文淵閣大學士開口道:“聖人難道不知三殿下遇刺一事?”
六位大學士中,這位最為公正嚴肅,也是當年的聖人還是皇子時候的太傅。
所以他一說話,聖人下意識看過去,緩了緩才道:“皇宮那邊並無消息。”
“當然沒消息!嫡皇子遇刺!隻找了一天的刺客,便說找不到?把侍衛給撤了?!”文淵閣大學士厲聲道,“聖人對皇宮掌控實在可怖。”
此時的可怖,也就是諷刺而已。
聖人眼底閃過不耐。
他知道三皇子遇刺嗎?
自然知道,不是沒死,沒死就沒事。
若死了,倒是可以風光大葬,正好把某些事一起弄下去。
他都不在意的事,又怎麼會查。
再說,此時提起又是為何?
六位大學士之一的東閣大學士狀似道:“此事流言四起,有人說是聖人派人刺殺,又有人說是薑貴妃惹的亂子。”
“臣自然不信前者的說法,薑貴妃這麼做,倒是有可能。”
“聽說她的一個不小心,讓整個皇宮外城八千八百宮人衣食不飽,所以外宮一直不平,所以才給了刺客可乘之機。”
這位東閣大學士手裡權力稀薄,平日也是閒雲野鶴一般掛個名字,沒想到這老頭一開口,便把矛頭直指薑貴妃。
六位當中其他四位則是閉口不言。
聖人皺眉:“都說薑貴妃沒給手令是疏忽大意,她怎麼會故意不給手令,好讓外宮有亂子?”
“東閣大學士不要胡言亂語。”
這位東閣大學士胡子花白,半閉著眼並不說話,表情顯然無所謂,明顯不信這個解釋。
薑貴妃進來便聽到這樣的對話,心裡一驚,眼圈已經紅了,快步走到聖人麵前,用帕子擦了擦眼角,這才道:“臣妾掌管後宮多年,不過出了一個小差錯,竟然被指要謀害皇嗣,臣妾怎麼會有這個膽量。”
說著薑貴妃強端著架子,眼圈又紅得厲害,看起來仿若十分可憐,但又有端莊在。
可她這樣做,卻處處顯著不協調。
跟薑貴妃前後腳到德政殿的尚食司長官直接道:“微臣並非想指責薑貴妃故意為之,隻是一切太過巧合。”
“正好尚食司手令沒帶。”
“正好讓幾千宮人差點挨餓。”
“還正好路上耽擱時間,直到七月初四,您的手令,怎麼還沒到尚食司。”
“您不是七月初一就補發手令,這路上一連能走四天時間?”
東閣大學士閒閒道:“四天時間?從玉華宮到京都皇宮,一個來回都可以了吧。”
“這不是故意讓宮人們不安?這不是給了刺客趁亂行刺三殿下的機會?”
“反正總不能真的是聖人找人殺自己的孩子吧。”
“到底信哪個傳言。”
“畢竟能把皇子遇刺的消息瞞起來不上報,也不是誰都有這個能力。”
這老頭不說話則以,說話便刀刀見血。
讓兩個人同時難受。
六月三十晚上三殿下出事,知道如今七月初六才收到消息,誰能瞞著這個消息?誰又能讓宮中侍衛們不要再找刺客了?
趕來解釋的薑貴妃怎麼也沒想到,她急著過來,竟然被矛頭直指。
原本隻要解釋手令為何遲遲不到的事。
現在卻多了個故意不給手令,讓外宮起亂子,好趁此行刺謝沛!
謝沛,一想到他,就會想到他娘。
想到他娘如何強勢奪走自己的一切。
自己珍惜的一切,還是他娘丁英婉完全不在乎的,隻為了報複四皇子利用她奪皇位,這才挑了最不起眼的聖人來嫁,這才搶了她正妻位置。
丁英婉嫁給聖人的時候,甚至什麼都沒說,所有人都已經默認,隻有丁英婉才能當正妻,自己這個多年發妻不過是個笑話而已。
她想報複彆人,卻用自己的一生陪綁。
讓她如何不恨。
此時薑貴妃麵色一瞬間猙獰。
在場都是什麼人,自然捕捉到這個表情。
她的一時克製不住,似乎直接坐實這個傳言!
等薑貴妃反應過來,聖人都在盯著她看,似乎要從她的表情中看到什麼。
換了其他事,她什麼都可以忍,什麼表情都能有。
除了聽到那個人的消息。
可她沒行刺謝沛,她沒有!
但此時說這個,顯然已經晚了。
聖人緩緩道:“是你嗎?薑貴妃。”
是她嗎?
薑貴妃?每次聽到貴妃這兩個字她都是恨的。
但誰都能不相信她,為什麼聖人也要不信。
她沒有利用手令的事讓皇宮生亂,更沒有刺殺謝沛!
可一切太巧了。
巧到根本沒法說。
在場所有人都盯著她看,聖人又緩緩道:“是你嗎?薑貴妃。”
是她,那就是她吧。
薑貴妃死死盯著聖人,是他找人暗殺謝沛的吧?
也對,自己恨的是謝沛的娘丁英婉,聖人最恨的卻是謝沛。
隻要謝沛活著,那就是他軟弱可欺的畢生汙點。
偏偏還不能光明正大廢黜,否則坐實了謝沛不是他兒子的傳言。
謝沛到底是不是聖人兒子,隻有丁英婉知道,但丁英婉已經死了,一個無從證實的事情,最讓人膽戰心驚。
最讓聖人食不下咽,像吞了蒼蠅一樣惡心。
但刺殺這事,到底不能名義上的父親來。
也隻能讓她這個確實有怨恨的貴妃當靶子。
此時想要平息眾人怒火,隻有她站出來,但她還不能承認,隻是當個靶子,讓人查驗而已。
不過查就查吧,她沒做過的事,查了又如何,不過是保另一個人罷了。
薑貴妃輕笑了聲,沒了之前的架子,整個人看起來自然很多。
沒事,她可以忍,反正事情已經那麼多了,再忍一次又怎麼樣。
為了她的兒子,為了原本的嫡長子,她可以。
“臣妾沒做,這種無端流言若是可信,那還要內官監作甚,聖人大可讓內官監去查。”薑貴妃說罷,身後的大宮女下意識想拉住娘娘。
若是內官監來查,就算最後沒有證據,那娘娘的名聲不就沒了?
無論這事結果到底如何,這層汙點隻怕洗刷不掉。
聖人,聖人不會那麼絕情吧?
薑貴妃看看自己的宮女,又看看高高在上的枕邊人,這位不會那麼絕情?
那就是笑話了。
隻聽聖人開口道:“既如此,那便查,內官監督查手令延誤及三殿下被刺有何關係。”
“查證期間,薑貴妃禁足,後宮大權交由楚婕妤。”
楚婕妤,二皇子的生母。
一直被薑貴妃壓著,連生了皇子都隻能升到正三品的楚婕妤。
這個決定在外人看來,還真是公正嚴明,鐵麵無私。
果然,正直的文淵閣大學士,以及明顯有了偏向的東閣大學士,兩人都對這個決議沒意見。
剩下四位更是閉嘴不言。
讓他們四個開口,難於上青天。
也不對,若是天下黎民之事,他們倒是會開口,隻是這些皇子們鬥來鬥去,那就沒意思。
聖人看著他們幾個,眼神晦澀不明。
都說忠君之臣,這幾位哪有忠君之臣的樣子,他們忠的君,不是自己,隻是天祥國罷了。
換個皇帝,他們照樣如此行事。
接下來的稟報更為簡單。
尚食司女官知道此事已了,隻把尚食司跟內務府的事簡單說明。
提到幾千人三四天食材全都腐爛發臭,最後埋在大象糞便的時候,原本沉默的大學士之一抬頭。
中極殿大學士,也是這些大學士的領頭人物,開口道:“當年殷紂酒池肉林,長夜之飲。如今倒是幾頭大象也如此了。”
尚食司女官下意識一頓。
拿殷紂來比,這位才是狠人,他們甘居下風。
等眾人從德政殿出來,薑貴妃慘白著臉匆匆離開,她馬上要交出鳳印,還要交出手中權利。
雖說一切都是暫時的,但她還是恨,恨得要殺了那些擋她跟她兒子路的人。
六位大學士則表情不一,後麵跟著尚食司幾位女官,隻等著幾位大學士離開,她們再回去慶賀。
肯定要慶賀啊!
雖說徹底跟薑貴妃交惡,但這事她們完全是受害者,而且京都那邊幾個膳房在沒有食材的事情下保證大家的吃食,讓亂子很快平息。
沒有一個人會挑出錯處。
尚食司長官表情還算淡然,南丞副跟李丞副則有些激動。
誰料中極殿大學士回頭看了看尚食司長官,見她年不過三十五,便如此沉穩有度,上次奏章也寫得好,這次稟報也有條理,尚食司更是管得不錯。
中極殿大學士摸了摸白花花的胡子,開口道:“上次你們說,想並入戶部支應所,是嗎?”
突然被這位領頭的大學士點名,其他大學士自然也看了過來。
尚食司長官正色道:“回大學士,微臣等人是有這個想法。尚食司職責不明時間已經太長,按人數,按供應的宮人,都該改其製度,並入戶部支應所更為合理。”
戶部掌權天下錢糧,底下的支應所也管宮廷事務,之前提到的太府監,也是支應所來管。
主要是職責清晰,不會再是後宮掌權貴人的一言堂。
中極殿大學士卻道:“並入戶部不算可行,下麵支應所隻管進出,與膳食大事倒不相容。”
不等幾位尚食司女官有何表情,大學士補充道:“禮部倒是不錯,尚膳監附近的光祿寺便是禮部之下,二司互相補充,還算周全。”
“前朝中,也有將尚膳並入禮部的前例,遵循前例,也不難辦。”
中極殿大學士都說了不難辦。
這事還是不難?!
分明是立刻可以辦!
尚食司女官有些激動,若是如此,若跟光祿寺互相補充,那是不是說明?
東閣大學士笑道:“不錯,也該有女官去禮部闖闖。”
這跟在支應所單純取用食材不同,就跟現在尚食司在內務府領食材,但又不歸內務府管一樣。
在支應所領食材,也隻是領而已,不會並入裡麵的係統。
但若同中極殿大學士所說,直接跟禮部的光祿寺並行,
那就是直接多了上升渠道!
可以繼續升官!
以前的尚食司尚食女官便已到頭。
現在不同。
現在正五品的尚食女官,還有機會去禮部,從四品,正四品,正三品等等。
雖說禮部隻常設官員隻有三四人,但至少是個機會。
縱然她不行,以後尚食司總會有人行。
尚食司女官強忍激動謝過中極殿大學士,腦海裡閃過一個小宮女的身影。
蘇菀。
她不行,但蘇菀或許可行。
這次事情能這樣更順利,也跟蘇菀脫不開乾係。
這讓她如何不對蘇菀抱有希望。
萬一呢,萬一可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