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去了一批人,但後續還需要再派過去。
如果西北被人撕了一個小口,想要補救,那可太難了,不如現在就給堵上。
蘇菀想想用兵要用的銀子,嘖嘖幾聲,最近還是老老實實在宮裡待著,有些人的老底都要被翻出來了。
蘇菀提著食盒去書庫,就算再小心,還是被人發現。
於是老大人的飯桌上就多了好幾個蹭吃蹭喝的人,也虧蘇菀每次做得都多,否則還真的不夠吃。
其中一個蹭吃的人就是儀部的崔琥誠,他明明有話要說,但一定要等吃完再講,按他的意思是,多說幾句,就少幾口飯菜,這怎麼可以!
等吃過飯,崔琥誠才道:“蘇菀姑娘,你可吃過河豚?”
河豚?
那個一捏氣鼓鼓的河豚?
還彆說,蘇菀真的吃過。
見蘇菀點頭,崔琥誠大喜:“那你知道怎麼處理河豚嗎?”
聽到這話,彆說崔琥誠看過去,來蹭飯的幾個人也都是同樣的表情。
那可是河豚啊!
蘇菀無奈:“河豚確實鮮美,但真的不好處理,若處理不好,吃者必死。”
“東坡先生都說過,為了河豚值得一死,近來翻閱書籍,越想越覺得河豚美味,所以你能不能宰殺一些出來?”
不怪崔琥誠想吃,哪個風雅的人不想嘗嘗河豚的味道?
當年東坡先生還說什麼,蔞蒿滿地蘆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時。
可不就是如今二月份,錯過今年二月要等到九月十月才能吃到。
蘇菀隻覺得,東坡先生簡直是帶貨達人。
不過說實話,河豚的味道確實足夠鮮美,不然也不會引得人前赴後繼為河豚送死。
說送死可完全沒講錯。
首先河豚味美,大家都知道,肉質白色細嫩,回味無窮。
可河豚是有毒的啊,就算是現代人,普通家裡也不會自己宰殺,總要有專門的人做這件事,最好是去飯店裡吃,人家殺的乾乾淨淨。
這裡就要提河豚的吃法。
河豚有毒大家都知道,但吃對了,其實也可以避免。
其中河豚的內臟,卵巢,皮膚等等,全都有毒,而且不同地方,不同時間,不同河流的河豚毒性還不一樣。
這就導致了,你今天這樣處理河豚,那沒事,人好好的,吃了頓美味。
那每天照樣這樣處理,人卻死了。
所以崔琥誠來找蘇菀,問的不是她會不會烹飪,而是問的會不會宰殺。
但蘇菀可不想冒著風險,雖然她確實會,但萬一吃死人了呢!
每年都有吃河豚死了的人,這風險確實很大。
見蘇菀拒絕,大家隻好歎氣。
不過想想也是,萬一人死了算誰的。
蘇菀有心想寫下河豚處理方法,可覺得這也是有危險的,這些還都是朝廷命官,算了算了。
河豚的毒性之大,一點點就能致人死亡,就算你是皇帝,該死也要死。
蘇菀回到皇宮,隻覺得如今皇宮安靜得厲害,有些像暴風雨前的寧靜。
蘇菀感覺的沒錯,晚上見到謝沛在自己房間的時候,就知道他有話要說。
“最近不要經常出宮,在尚膳監即可,還有你禦用監朋友的物件,應該能找回來。”
這句話雖短,裡麵信息卻很多。
不要出宮,說明附近有亂子,禦用監朋友的物件,那就是衛鈞之前弄丟的物件?跟黑市有關?
見蘇菀明白,謝沛就知道不用多說,可此刻還是道:“還有一條,不要進內宮,若碰到聖人寵妃薔美人,千萬不要多看她。”
這又是為何?
“為什麼,看她聖人會吃醋?”蘇菀也就想到這個理由了。
謝沛又被她逗笑,開口道:“前幾日有個內侍多看她幾眼,直接被活生生打死。”
處死?
蘇菀緊皺眉頭,天祥國律法沒那樣嚴苛,怎麼會動輒把人打死?
“禦史台沒說什麼?”蘇菀立刻問。
“自然上表奏章無數,可薔美人隻是被禁足幾日。”謝沛過來,自然是告訴她規避危險。
等謝沛離開,蘇菀理清思緒,其實就兩件事。
黑市要被徹查,雖說之前已經查過一波,人也已經撤離,但隻要能掙錢,這些人絕對不會放棄。
人為財死這句話可不會說錯。
而且趁著那邊沒有防備,突然去查,反而另有奇效。
再者便是內宮寵妃薔美人,可不是個好惹的。
但就因為多看兩眼,就要殺人?
那她之前沒事看謝沛的臉,是不是要死上好多回了。
沒辦法,誰不愛看小帥哥,但隻是看看,也沒什麼啊,而且小帥哥有長成大帥哥的趨勢。
這就是閒話了。
第二日蘇菀有心在尚膳監不亂走,還沒找到理由,就見長官已經把尚膳監幾十年的文書都找了出來,開口道:“趁著最近事情不多,大家把這些陳年文書整理好,重新規整。回頭這些書可以送到禮部作為保存,我們這邊隻留備檔就好。”
這些瑣碎的活計,什麼時候做都行。
可偏偏現在來,蘇菀自然知道,這是太子一黨在暗中準備。
自己人肯定要保護的。
尚膳監的人自然很聽長官的話,認真整理過往文書,蘇菀也從當中一窺幾十年裡尚食司的經曆。
尚食司是從前朝就有,幾經變化,先開始負責的是宮裡全部人的夥食,之後才慢慢又有細分,這倒不是重點,哪個官署基本都經過這樣的變遷。
重要的是,從二十多年前開始,宮裡的人就越來越多,部門也越來越複雜。
之後又趕上先皇提高待遇,願意主動入宮的人更多,內侍也在那時激增。
接下來這段時間裡,人數隻多不少,從此有了現在的局麵。
單說每日青菜錢,宮裡就要支出近萬兩銀子,這還隻是尚食司負責的宮人,內宮隻會比這花費多數倍。
彆看裡麵人少,花銷卻堪稱恐怖。
自從尚食司這邊窺探幾分,就知道謝沛現在要做的事何等要緊。
看似是抓黑市,其實順藤摸瓜,揪住內裡。
到時候就可以來個大清掃。
先查清楚諸司賬目,重新點清名冊,之後的事情那就順理成章。
原本不需要這一步,若聖人答應讓各宮開始出去做事,那謝沛便是慢刀子,一點點清創。
現在他既不答應,就來個快刀斬亂麻,讓聖人不得不去麵對皇宮,朝堂,邊塞,早已經千瘡百孔。
不是閉著眼睛就看不到的。
皇宮也不過是朝堂邊塞,甚至百姓們的縮影而已。
天子腳下都亂象橫生,何況其他地方。
蘇菀越看過完文書,心裡越明白。
長官瞧著,卻隻有心疼,她這個好的接班人,怎麼能便宜太子!
還真讓人生悶氣,早知道就不該讓蘇菀給太子送飯。
可再想想,他倆認識早在她知道之前,似乎也阻攔不了。
在尚膳監努力整理文書的時候,各個膳房也約束宮人不能亂走動。
唯獨雜理庫甜食司幾個嬤嬤心情不佳。
畢竟二十天賺了小百兩銀子,突然又把這路子給斷了,心裡難免不暢快,有個嬤嬤甚至想提議,要不然她們老姊妹幾個出去開個小鋪子?
可再想想,她們在外麵無依無靠,不像現在做了點心還有個地方回來,似乎也不太行。
李丞副也在寬慰她們,說不定以後還有機會。
其實她們賺錢,雜理庫也有好處,二十天得了五百多兩,放在哪也不算少。
之前她對出去賺錢還有些猶豫,可現在卻覺得十分好,不說彆的,她給雜理庫的嬤嬤們請禦醫,吃湯藥,手裡都寬裕許多。
所以雜理庫這邊也意外的不愛走動。
可外麵發生的變化卻翻天覆地。
二月十七晚上,南熏坊內一處茶水鋪子被查,搜出禦用物件數十件,什麼爐上瑪瑙頂,什麼白玉蟾蜍,還有幾個象牙瓶。
二月十八清早,順藤摸瓜找到茶水鋪子的庫房,裡麵有著宮裡特有的改機衣五件,這衣服是福州織造所做,四層經絲與兩層緯線製成的雙層織物,其中眾人皆知的織金料子就是改機衣的一種。
其貴重可想而知。
另有絨衣二十多件,紫砂漆器四方壺兩個,聖人專用執壺一尊。
剩下什麼漆盤,雕漆杯,等等數不勝數。
甚至還有一個玉床,幾個大屏風。
經過審訊,這都是還未出手的物件,原本要等月底送到京都碼頭船隻上,等出了京都,去往各地銷贓。
賣的人不會說,買的人不敢說,可千裡之外的天祥國各地,隱隱以用到禦用物件為喜。
二月十九,查幾地巡撫與此案有關。
二月二十五,查宮裡皇親國戚所在的內官監及薑貴妃的表叔,跟南熏坊茶水鋪子有關。
二月二十七,銷贓處不止一個茶水鋪子,大大小小鋪麵有七八個。
就連每日避暑要去的玉泉宮附近,都有他們的鋪麵。
這可太狠了。
這就是碩鼠啊。
說後宮千瘡百孔,又怎麼會有錯。
而且此次牽扯的人甚多,提出幾個也是比較典型而已。
一時間京都官員人人自危,都在逼問家中子侄,是否參與這件事。
皇親國戚那邊也沒想到,竟然真有人敢查到他們頭上。
不過蘇菀想想,內官監,之前在內務府受薑貴妃挑唆為難尚書事的時候,那會出現過。
算是個監管內宮宮人的官署。
如今監守自盜,也不知道偷了多少東西出去。
怪不得像衛鈞那樣,時時查驗庫房的人,東西都會被偷走。
可見這勢力之大。
那個內官監的官署也在皇宮外城,但是最北的地方,而且出了門就是北安門。
行事之方便,隨便想想就能想到。
不用說,那地方的守衛肯定也有勾結,這還要清查守衛隊伍。
這一查,簡直從上到下擼一串下來。
可也沒人敢阻止不擼。
若阻止的,太子黨羽自然會攛掇禦史台當噴子,怎麼?為什麼不讓查,是不是心裡有鬼?
自從進宮,蘇菀就聽過禦史台的名號,這會站出來說自然正常。
而且禦史台是怎麼晉升的?
那就是噴的越多越多,晉升得越快。
這是有規定的,若彈劾一個官員,這個官員被你彈劾成功了,那你就能晉升。
如此的晉升機製,誰又會不努力呢。
所以禦史台每每化成大噴子,都是有原因的。
禦史台當然知道太子是拿他們當刀劍,但他們也樂意如此,現在朝廷上的情況大家心裡明白。
三殿下當太子,再好不過。
誰不想遇到自己的“先皇”。
反正時間到了三月,幾乎日日都為這事爭吵。
尚膳監的文書還沒整理好,日日都在忙著文書的事,反而最為清靜。
而且各宮查下來,雖說尚食司也少了些東西,但對比其他各宮來說,基本算是安安穩穩。
其他宮裡不是丟了這個就是丟了那個,查的人仰馬翻。
按照蘇菀估計,涉事的宮人數以千計,也不知道以後會如何處置。
再說還有空餉的事沒爆出來。
內官監不讓徹查,也是因為監守自盜就算了,空餉空人的事若一出,更是大事。
一年侵吞幾十萬兩白銀那都是少的。
涉事官員更是無數,這清查下來,幾乎人人自危。
所以一直到三月下旬,想要徹查的跟不想徹查的,幾乎天天在朝堂上爭吵,甚至有些水火不容。
薑貴妃既想徹查,可這事又是謝沛挑頭,若她的人支持徹查,豈不是給謝沛漲勢。
在她猶豫的時候,楚婕妤跟二皇子已經牢牢站穩不徹查那麵,引得皇親國戚竟然開始支持二皇子,隱隱要跟太子分庭抗禮。
這種抓機會的能力讓人側目。
此時西北還傳來消息,說是兵部派出的人馬報了搶糧的仇,隻是那邊防守空虛,城牆破舊,必須修繕。
說白了,仗勝了,但要錢。
所以兵部義無反顧站在謝沛這邊,局勢又在隱隱傾斜。
終於在四月初,謝沛帶著靈台司的人直接搜查與南熏坊牽扯最深的官員家中,直接搜出黃金一百萬,白銀三百萬。
更有房產地契無數。
這些小山般的銀子黃金幾乎讓所有人坐不住。
謝沛道:“如此小官家中,就有如此數量的貪墨,那其他人呢?”
這還用說?!
其他人隻多不少吧!
四月整月,過清明節都沒蓋過連續抄家的風頭。
等到四月底,蘇菀都要換上夏衫,整理完尚食司最後的典籍,伸伸懶腰,支開窗戶。
窗台落了隻白色胖嘟嘟的鴿子,下麵帶著一張紙條。
蘇菀熟練地取下紙條,隻見上麵寫著:“璧廣山春遊改夏遊,小荷才露尖尖角,去遊湖。”
兩人過年的時候約好春日去璧廣山放風箏打馬球的。
沒想到時間都快到夏日了。
蘇菀卻回:“先忙,秋日再說?”
打馬球放風箏哪有看宮裡大戲有意思啊。
現在事情還沒落幕,也不好出宮吧?
但隔日謝沛讓人送了風箏馬球,看來肯定有時間。
可蘇菀上了馬車的時候,卻發現馬車不止謝沛一個人,這寬大的馬車上還坐了東閣大學士。
這?讓她過來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