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知道身陷囚籠一樣的地方有多痛苦。
當年的她可以不發一言地在蘇家那個小屋子裡待下去,換做現在的她肯定不行,因為她已經知道外麵的世界有多好。
蘇家還隻是普通門戶,菀菀都要當了女官,站穩根基,然後設計救她出來。
那皇宮呢?
桂娘隻覺得擔憂,雖然這些擔憂來得太早,可她還是擔心。
蘇菀再次發現其中不同,眼神也變得柔和許多:“我怎麼會不管您呢,您是我的母親,先不說會不會有這個可能。”
“就算有,我也會帶著母親一起離開。”
桂娘睜大眼睛,為母親兩個字流淚,也為以後擔心。
蘇菀知道母親擔心什麼。
她隻是為女兒在考慮以後而已,不管對方身份如何,也不管對方有多大權勢。
在她的心中,她想的隻是女兒的安危。
其實蘇菀想過家裡人知道她成親對象是皇帝之後的反應。
可怎麼也沒想到她娘的反應是拒絕。
在古代拒絕皇權,擔憂她的以後,害怕自己跟她一樣以後出不來。
而並非常人的欣喜若狂,更沒有其他人擔憂後的祝賀,隻有緊張不安。
也許這個時空的母親,也是另一個時空的媽媽吧。
她的婚事都不敢反抗,卻敢叫她反抗,蘇菀抱著她輕輕安撫:“沒事的,您不用擔心,我跟他很好。”
是真的很好那種。
否則也不會有這樣順利的事。
從知道謝沛的身份,再知道他對自己的心意。
最後確定他不是說說而已。
蘇菀自己都認為自己是個極難打動的人。
但這個世上,有謝沛,還有這輩子的娘親,都讓她在這個世界得到極大安慰。
在蘇菀再三安慰下,桂娘終於相信兩人之間的感情,最後歎氣:“早知道不該催你成親的。”
誰能想到成親對象是皇帝?
當妾室的滋味不好受,當皇帝妾室的滋味肯定也不好受吧?
蘇菀笑,認真道:“他準備的是三媒六聘。”
桂娘眼睛再次睜大。
三媒六聘?
說實話,現在的事情已經超出桂娘的認知範圍。
她到晚上睡覺的時候還有點懵。
緩了很久才緩過來,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她跟那個她以為是侍衛的家人聊定親禮單的事,其實那是朝廷官員在幫皇帝確定禮單,合算兩人生辰八字。
想到那官員對她的客氣,桂娘心頭一滯。
因為禮單實在過於誇張,然後加上京中傳的留言,所以托人找女兒聊天。
然後就知道這個大真相。
其實她現在也沒想明白這到底怎麼發生的。
可女兒的聰明她很明白的,女兒說沒事,那就是沒事?
桂娘真的隻想女兒嫁個普通人家,好好拿捏住對方就好。
如今這事,誰能想到。
因為心裡有事,昨天還在家休息一天,到店麵的時候不少人都發現桂娘臉色不對,好奇道:“桂娘你怎麼了?愁眉苦臉的。”
“對啊,前幾日不還在誇未來女婿家溫和有禮,做事也周全,今日怎麼了?”
“何止啊,從年後就在誇了,還說未來女婿身量高,對女兒也好。”
從蘇菀帶謝沛回家,桂娘一直是高興的,兩個店夥計都知道這事,對了他們也知道桂娘也是兩個店的老板。
不過平日老板都很溫和,大家慣是開玩笑的。
自從年後桂娘也常常說起未來女婿,那邊也經常送禮過來,什麼節日都不會拉下。
兩個店的人都羨慕得很。
衛鈞母親還說過,要是她家女兒也能找這樣的夫君就好了。
衛鈞妹妹今年已經十三四,快到說親年紀,她自然注意這種事。
但今天怎麼了?
桂娘歎氣,說出來吧,又感覺不真實,而且她跟菀菀一致覺得,暫時還是不要說。
現在才二月底,菀菀五月才出宮,之後才提親,現在說了隻是徒增麻煩,這會隻能道:“那夫家跟我想象中有些差距。”
“什麼差距?我瞧著還不錯啊,每日送來的東西都極好,那下人都是客客氣氣的。”衛鈞母親疑惑道,“不會很差吧?”
桂娘有些憋氣,最後隻能小聲道:“不是很差,是太好了,好到咱們這種門戶攀不上。”
衛鈞母親一時語塞。
這也叫煩惱?
這根本就不是煩惱吧!
誰家嫁女兒不想嫁好人戶裡?
不過身份差距太大確實是個問題,衛鈞母親安慰:“你不是還說他家無父無母,那不就是挺好的。”
“而且我聽衛鈞說,宮裡當侍衛的,基本條件都極好的。”
“他還認識一個宮女叫於淑,那宮女也跟一個侍衛好上,可能出宮也會定親。沒事這不是個例。”
要真是侍衛就好了。
桂娘又歎氣,隻能去做事緩解下情緒。
旁邊焦詠看著,躊躇半天去街上買了個糖人回來。
他一貫節儉,很少花錢在這上麵,但瞧著京都好多女子吃了糖人就會開心,便笨拙地買了個回來。
之前的債務都快還清,現在花些錢應該也沒什麼。
桂娘看到糖人的時候,又看看埋頭乾活的焦詠,心裡不知道說什麼,反正臉上是被羞紅的。
算了。
這樣的日子好像也還行。
這事被桂娘知道,再來合計親事的人就是皇親國戚了。
還是謝沛特意挑了個說話圓滑,態度隨和的遠親,桂娘那邊又派了禮部的人幫忙。
一來二去,全都是謝沛自己人。
再之後謝沛又被蘇菀帶著回去吃了幾次飯。
桂娘的心才安定下來。
但蘇菀就怕娘親隨時說一句,要不然彆成親了。
她都不知道謝沛會是什麼反應,肯定很精彩!
親事都辦到這一步,朝中的人再不知道那就是瞎子。
可惜三月到來,馬上就到四月,科舉又是重中之重。
陛下登基以來第一次科舉,這些人肯定能得到重用,反正之前擼下來那麼多官員,很多職位等著呢。
陛下登基選□□的人才,他用得也放心。
禮部那邊恨不得多長幾隻手,尚書大人恨不得說,陛下您不能等等嗎!
等科舉完了再說成親的事!
好在這話不敢說出,也就是心裡想想。
天宛四年,四月初八。
科舉正式開始。
兩個科考場,一邊是男子應試,另一邊是女子應試。
兩邊都是經過層層選拔,隻是基數太小,選出來的人數也不同,男子那邊約莫三千多考生,女子這邊隻有百名,畢竟剛剛起步,現在好好辦下去,以後人數肯定會越來越多。
旁的不講,就因為這次女子科考,天祥國各地已經興辦起女子書院。
雖然這一屆趕不上,但下一屆總可以吧?
原本大家族裡就注重女子讀書,現在更加重視,民間的風氣也是如此,要是家裡女子能當個女官,似乎也不錯?
一次科考帶來的東西,可能是十年二十年的影響。
蘇菀作為監考官之一,不時受人矚目。
而主考官則是尚食司長官,還有芷公主也在旁邊,芷公主完全是為科考增光來的。
俗稱吉祥物,但她儀態做得好,也讓眾人覺得這次科考被朝廷尤為重視。
同時心裡也在暗暗感激蘇菀。
是蘇菀跟尚食司長官的成功,才讓她們有這個機會。
她們肯定會把握住這次機會的!
科考正式開始,蘇菀也看了幾個人的試卷,第一次能來參加科考的女子,基本皆是家學淵源,那字跡跟試卷答得確實有模有樣。
不過蘇菀看過的文書比一般官員都要多,很精準能看出來誰是文辭華麗卻無想法,誰是真正有自己思考的人。
但蘇菀表情管理一直很好,基本不會表現出來什麼。
可她每到一處,那裡的貴女們都會緊張,監考老師站你旁邊看你試卷的時候,你不緊張嗎!
肯定緊張得很!
同樣有人好奇,要是蘇菀來寫,會有個什麼名次。
其實題目出來的時候,蘇菀已經寫過,她的試卷還被長官跟幾個尚書傳閱。
倒不是她讓大家看的,本來隻是她在謝沛那寫著玩,但謝沛一定要炫耀,那誰也沒辦法啊。
蘇菀本就聰明,在禮部讀書也有五年時間,從謝沛還沒當太子就跟著他看各路公函,帶了皇帝也一樣。
她寫出來的試卷已經可以當做範本當參考,不僅條理清晰,還言之有物。
放在男子科考場上也是不輸人的。
即使他們是被陛下強行秀一波未來媳婦兒有多厲害,大家也隻能嗯嗯嗯點頭,確實厲害!
這點他們都承認的。
文淵閣大學士走之前還專門謝過蘇菀,說她做的雞蛋番茄鹵子好吃得很,回頭要是做了糕餅可彆忘了他。
蘇菀哭笑不得。
“肯定不會忘的,您放心。”
她做吃食既送給了謝沛,也給文淵閣大學士,還有禮部書庫老大人,不對,現在是官辦書院的院長。
其他人看著隻覺得羨慕。
看看,臉皮厚的老家夥就是好,他們也想吃啊,但當著陛下的麵實在不好開口。
過了一天,蘇菀帶人做的肉鬆卷到大家手上的時候,誰不感念一句未來皇後真的好脾氣。
而且還掛念他們這些臣子們。
對蘇菀來說確實不費工夫,大家吃得開心就行。
四月十八,科舉正式結束,所有考生虛脫一般回家,人人都丟了半條命一樣。
科考確實太難了!
不過科考結束看起來既疲憊又興奮,也有懊惱的,放現在考都考完了,還說什麼呢!
翰林院禮部大學士們又開始新一輪的忙碌,該閱卷還是要閱卷的。
蘇菀也在女子科舉閱卷的隊伍裡。
但她閱卷的時候,她之前寫的試卷已經悄悄流傳出去。
很多茶水鋪子裡的提茶瓶們,懷裡都揣著印好的卷子,逢人便問:“未來皇後也寫了女子科考的試題,要不要看?”
“這可是從宮裡偷偷弄出來的好東西。”
“你們要看嗎?”
這些提茶瓶們其實手裡卷子不多,而且隻挑那些家裡科考了的下人去問。
畢竟事情太過秘密,不好多說。
這些人戶的下人自然要買,買回去給自家小姐看看,心裡好有個把握?
等這百十來戶,甚至男子科考那邊也有人買了回去看,其中大部分人都抱著嘲笑的心態打開。
畢竟說是未來皇後,不就是現在的宮女,做女官職位也不高,完全得了陛下青眼,這才能當未來皇後。
再說了,還真當是未來皇後啊。
現在八字都沒一撇的,隻是陛下偏愛而已,什麼時候偏愛沒了,那還是個普通人。
不就是做菜好吃嗎,聽說還做糕點給大臣們,這就能討人歡心?不至於吧。
但這試卷一看,不說上麵筋骨分明的字跡,再看裡麵的文章內容。
文章內容博大精深,氣勢恢宏,不說是未來皇後寫的,還要以為是哪個大儒的手筆。
裡麵許多觀點既實用還有趣,讀起來簡直讓人茅塞頓開拍案叫絕。
再說裡麵引經據典,讀起來還有幾分趣味,完全沒有普通文章的枯燥感,看完之後還會讓人有意猶未儘的感覺。
這是科舉文章?
他們沒看錯?
不是科考過的女子已經把這試卷小心張表起來,想要日日觀摩,好有這樣的水準。
也有些男子隻覺得心裡堵得慌,他們家境比未來皇後好,學的時間也比未來皇後時間長,但要說起來人家要是參加跟他們一樣的科考,他們肯定會被比下去。
聽說有個官辦書院的院長,都拿著文章在課堂上分析,最後像模像樣地挑了幾處無傷大雅的毛病,看似挑毛病,實際就是炫耀啊。
畢竟是他教出來的好學生。
等蘇菀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手裡多了兩千多文錢,還都是銅板。
謝沛把沉甸甸的銅板給她,還一臉無辜解釋:“這些是售賣試卷的錢,買了兩百多份,一份十文錢,你點點?”
點點?
這點什麼啊!
兩人如今都不是缺這二兩銀子的人。
這是錢的事嗎?
蘇菀道:“偷賣我的試卷好玩嗎?”
“好啊。”謝沛認真道,“看他們誇你,最好玩了。”
這文章一出,還有誰敢說什麼。
就算有酸溜溜的人說肯定打磨了很久,但給你時間,你能打磨出來嗎?
更彆說有人已經指出,這文章一氣嗬成,哪裡有打磨的痕跡,不要亂說。
謝沛讓侍衛們打聽了消息回來聽,心情自然極好。
蘇菀見他的模樣,哪裡再好說什麼,掂量這沉甸甸的銅板,還有些不一樣的感覺。
她的文章還賣錢了?
謝沛巧她不生氣了,又湊過去道:“這還是收著賣呢,若放開售賣,肯定能賺得更多。”
“彆,過猶不及,我知道你的想法。我馬上要出宮,這件事馬上要塵埃落定,你是為我好。但這樣就夠了。”
蘇菀哪能不知道謝沛的想法。
她一出宮,提親的事就會擺在明麵上,到時候風言風語肯定更多,就算朝中重臣們穩得住,民間卻不好說。
謝沛做這事並非隻想炫耀,也想讓她的日子過得更舒服些,路走得更坦蕩。
一說到蘇菀出宮,謝沛便顯得格外黏人,這會摟著蘇菀的腰道:“就怕你跑了,所以一切要安排好。”
說到跑了。
蘇菀看看謝沛,見他真的隨口一說,並沒有其他想法,這才安心。
跑路確實是一個選擇,但暫時不選而已。
方才謝沛提起,她還以為謝沛知道她跟呼延薔那個心照不宣的約定。
說起來呼延薔在草原上過得風生水起,確實不錯的。
謝沛又道:“快了,等定了親,再把你娶回來,應該也耽誤不了太久。”
她這還沒出宮呢!
就想著她回來了?蘇菀哭笑不得,捧著謝沛的臉親上一口:“那加油哦。”
兩人忍不住同時笑出聲。
外麵卻傳來急報。
還好這次沒關勤政殿房門,蘇菀趕緊坐到一旁就好。
但沒想到這急報竟然跟她有關。
打開一看。
連蘇菀都驚訝出聲。
竟然還有這種事?
天祥國一處村莊村民被騙。
而騙他的人,竟然是空章舍人?
真正的空章舍人一臉無辜,那地方距離這裡至少千裡,她怎麼去騙的啊。
誰料急報的官員還道:“不止這一處被騙,下麵官員原本以為隻是個例所以也沒上報,但細細查來,天祥國各處,竟然有四五處出現空章舍人的身影。”
“那些人打著空章舍人的名號四處招搖撞騙!偏偏百姓們深信不疑,就算被騙錢了也不報官,還覺得自己供養了空章舍人,空章舍人拿到他們的錢是他們的榮幸。”
???
這也行?
被騙了還說是自己的榮幸?
蘇菀跟謝沛對視一眼。
她這馬甲不掉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