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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行做的布置,三天後終於有了動靜。
當時正值深夜,他突然從睡夢中醒來,立刻望向聖蒂瑪醫院所在的方向。
當然,在漆黑的房間裡,他的視線隻會被牆壁阻隔。身旁的人已經睡熟,發出均勻的呼吸聲,邵行用手輕輕揉了揉對方的頭,然後悄無聲息地起身,走到窗邊,拉開厚重的窗簾。
外麵夜色如墨,邵行凝視著濃重的黑夜,微微閉上眼睛,將精神力散逸出去。
腦海中飛速掠過重重景象,像是一隻飛鳥急速俯衝過整個城市,最終穿透聖蒂瑪醫院的層層牆壁,畫麵定格在那間龐大的育卵室中。
眼前的景象已不複三天前,這裡出現了無數密密麻麻的黑絲,它們糾結纏繞,蠕動延展,整個房間看上去像是一個巨大的巢穴,這些黑絲的一端纏縛在盛著白色蟲卵的廂櫃上,另一端則蔓延向天花板。
不,那已經不是正常的天花板了,而是一片扭曲的黑色空間,所有黑絲都是從這裡延伸出來的,卷走的蟲卵也被悉數投入其中,它像是一個貪婪的黑色大嘴,不停吞噬著這些尚未催化的精神母種。
果然。和自己預想的一樣。
邵行心中的石頭終於落地,心底一片清明。
原來……這才是這個奇怪世界的本質和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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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祺然睡得迷迷糊糊,翻身的時候下意識摸向旁邊,卻隻摸到空蕩蕩的床鋪。
混沌的大腦漸漸轉醒,他揉了揉眼睛,茫然的視線在屋內轉了幾圈,終於找到了想找的人。
“邵行?”
那個人站在窗邊,正望著外麵漆黑如墨的夜晚,沈祺然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現在才半夜三點,是夜最黑的時候。
隱約感覺到一絲不尋常,沈祺然下床走到那人身邊:“你怎麼醒了?”
房間太黑,他看不清邵行的表情,正想著要不要開燈,垂在身側的手突然被對方抓住,接著就被擁入了男人的懷抱。
沈祺然有些不知所措,他默默抱緊對方,小心翼翼道:“出什麼事了嗎?”
漫長的沉默,邵行突然歎了口氣。
“祺然。”他輕聲說,“我可能要離開一陣子。”
沈祺然愣了:“你要去哪兒?”
“我找到了這個世界的時空通道,就在聖蒂瑪醫院的育卵室。”邵行平靜道,“但它通往的方向,很可能是蟲族女王的巢穴。”
在發現那些蟲卵是未催化的精神母種時,他就有這種懷疑了。這個世界的運作模式完全是為繁衍而生,哪怕覺醒程度較高的人族黨,也無法對抗這種最高意誌。大量的蟲卵被生育出來,隻有極少數被培育為成蟲,大部分蟲卵都去向不明,因為它們都通過時空通道,被蟲族女王采集吸納了。
蟲族女王最重要的使命就是繁衍,哪怕它身負重傷,依舊沒有停止播散自己的精神母種,這一點是已經被驗證的——在自己的世界,雖然大量精神母種被摧毀消滅,可仍有新的寄生者出現,這些孢子般的母種飄散在宇宙中,範圍之廣,數量之多,根本防不勝防。
而自己目前所在的世界,就是蟲族女王的生育庫房,也可以稱為它的“卵巢”之一,這是一個被完全改造後的世界,所以它才那麼封閉,難以進入,還有著匪夷所思的嚴苛規則。在這裡,無論是蟲族黨還是人族黨,全都是生育工具罷了。這種被蟲族女王“據為己有”的世界,想必還有很多。
“隻有蟲族女王被消滅,這些世界才能徹底解脫。”邵行低沉道,“世界的禁錮不再,正常的時空通道才會打開,我們才能離開這裡。”
聽完邵行的講述,沈祺然久久說不出話。他真的沒有想到,這個世界的真相居然會是這樣。
“所以……你是想像四年前那樣,再孤身深入它的巢穴,與它正麵迎戰嗎?”
邵行沒說話,而這份沉默,就代表了默認。
“我能和你一起去嗎?”沈祺然問。
“不行。”邵行斬釘截鐵道,“帶著你,我會分心的。”
沈祺然知道邵行是擔心他的安全,才會說得這樣不客氣,可眼睜睜看著對方孤身涉險,他心裡真的不好受。
“我說過的,蟲族女王沒有你想象得那麼難對付,最棘手的是沒法找到它的本體。”邵行摸了摸戀人的頭,聲音柔和了一些,“精神母種必須要被蟲族女王催化才會發揮作用,所以那些蟲卵的去處,必然是蟲族女王的所在地,這個機會千載難逢,我不能放過。”
沈祺然把邵行抱得更緊了一些,沒有說話。
他知道對方決心已定,自己不可能阻止,也不該去阻止。
邵行並不是他一個人的所有物,對方還肩負著軍人的使命與責任,消滅蟲族女王這件事,他必須要去做。
“好。”良久,沈祺然終於鬆開了手,他仰起頭,在黑暗中凝視著那個人的眼睛。
“我留在這裡,等你回來。”
邵行點點頭,他摸了摸沈祺然的臉,突然遲疑了一下,猶豫地開口。
“如果我……”
“沒有如果!”沈祺然立刻打斷了他,“你一定會成功,我們也一定會再度團聚。”他握緊了對方的手,偏執地說著。
“我會等你回來,要是你不回來,我就去找你,分彆隻是暫時的,我們一定會重新在一起。沒有如果,隻有一定,一定!”
他說得那麼急切,那麼用力,像是想把這個唯一的結果死死定在未來裡,邵行怔了怔,終於露出了今晚唯一一次的笑意。
“對。”他輕輕吻了吻對方的額頭,“一定。”
我一定可以成功。
我一定可以回來與你團聚。
我也一定會帶著你,順利回到我們的世界。
一定。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