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望淮一怔，很快認出啦，這是他初去烤鴨店時贈予她的素帕，用來擦她那時臉上的數道炭灰。現在，素帕乾乾淨淨，如同雪白的旗，顯然被保存得不錯。
記憶流轉，腦海裡突然浮現潑墨霞光下的青衫少女，她在小院內自得其樂地哼歌烤鴨，而他隔著圍欄在煙火氣中尋蝶而來。
那時，他們都不知道會共同經曆那麼多事。
斐望淮挑眉：“要是我沒記錯的話，有人說要還我一塊，現在卻都不見蹤影。”
楚在霜睜大眼：“你當時明明說不用還的。”
她記得清清楚楚，他客套地說“不必”。
“那時是那時，現在是現在。”斐望淮道，“釋厄仙尊總不會言而無信？”
“嘖，真會翻舊賬。”楚在霜斜他一眼，又低頭翻找起來，得意洋洋掏出新素帕，“喏，幸好我早有準備。”
她遞來一方折疊整齊的素帕，編織方法跟四象玖洲有所不同，右下角還有一枚紅色的蓮紋。
斐望淮原意是刁難她一番，深知她大大咧咧、不拘小節，以前騙吃騙喝那麼久，都沒下心思送什麼回禮，卻不料她真能拿出嶄新絲絹。
他當即一愣，伸手接過來：“這是哪兒來的？”
“還能是哪兒來的？”她嘀咕，“當然是弄來還你的。”
“那以前怎麼不給我？”
“這……”楚在霜目光閃爍，不好意思說當時準備完，卻不知該不該歸還他。
實際上，她當年次日就洗淨絲絹，又覺得自己用過再還不合適，還專門去尋覓一方新素帕。隻是送人手絹在瓊蓮十二島另有含義，所謂“橫也思來，豎也思”，她和他那時不夠相熟，思來想去都實在彆扭，終究是沒有送出手。
她不知道他為何找上自己，也不知他為何要送出素帕，最後將煩惱往身後一拋，自然而然就拖延下來。
楚在霜清清嗓子，一本正經道：“我那時是個正經人，跟你還是不一樣的，當然沒法隨便給你。”
斐望淮：“？”
他手握嶄新手絹，用指腹摩挲蓮紋，見她側頭避讓視線，領悟她當年心下微赧，遲遲不肯送出的緣故。
或許年少的隱秘情愫讓記憶蘇醒，相隔多年後拿到這份遲來的回禮，更有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滋味，如驟然觸碰到早春萌生的嫩芽，心底隻剩下歡喜。
不知不覺間，斐望淮唇邊攀上笑意：“你是個正經人？”
“對，畢竟都是仙尊，起碼比你正經。”
他忽然一頓：“那要是你爹娘嫌我不夠正經，怎麼辦？”
楚在霜一怔，抬眼才發現他嘴唇緊抿，似乎真在擔憂此事。
往常麵色冷硬、眸色漆黑的人流露忐忑，拋卻在骨龍上釋放魂火的肅殺形象，反而顧忌她爹娘對此的態度，倒有種反差之感，讓人哭笑不得。
“不怎麼辦。”
斐望淮還未發話，又聽她拖著長調，慢悠悠地說出下句。
楚在霜避開他目光，她摸了摸鼻子，小聲道：“隻能老實告訴他們，我就喜歡不正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