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妄離席之後, 陸陸續續又有人離席。
此時酒宴已過大半,賓客們也不拘在座位上,各自尋了相熟的人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說話, 還有不少人借著機會去尋李鳳歧敬酒。
兵部尚書戚邵提著酒壺過去,朗聲道:“王爺,我們喝一杯?”
他三十出頭, 絡腮胡,麵相有些凶, 一雙眼睛卻蘊著正氣。
“戚大人還未同他們喝好?”李鳳歧舉杯與他相碰,引頸喝了一杯。
戚邵哼了一聲:“那些人酒量哪能與王爺比, 喝了兩壺就要打退堂鼓,沒勁得很。”
他說著又提壺要給李鳳歧斟酒。李鳳歧卻抬手覆住酒盞,微微笑道:“今日怕是不得空陪尚書大人喝酒。”
戚邵不解:“王爺今日請了我們來,卻不喝酒?這可說不過去吧?”
他任職兵部, 與北疆都護府打交道的次數隻多不少,與李鳳歧更是熟稔, 說話時也沒有那麼多顧忌,見狀笑眯眯地棄杯換了碗:“還是王爺嫌棄小杯不得味,要換碗?”
李鳳歧聞言眉頭一挑:“今日確實沒空陪戚大人喝酒, 我那王妃喝多了去外麵醒酒,遲遲未歸,我不放心,需去看一眼。”
說罷喚來朱烈, 將他往戚邵麵前一推,笑道:“就叫朱烈陪你喝吧, 正好他還有些事與你談。”
他暗中捏了捏朱烈的肩膀,壓低聲音囑咐道:“北疆的軍費, 八萬兩欠賬。”
朱烈本來正喝得起興,聽見他這話頓時一個激靈,清醒了。
他看著麵前的戚邵,嘿嘿搓了搓手,眼中精光閃爍,叫侍女直接搬來酒壇,遞了一壇給戚邵:“戚大人,許久未見,老朱來陪你喝個痛快!”
朱烈應付住了戚邵,李鳳歧便自行去尋葉雲亭。
葉雲亭說出去吹吹風,但這會兒了也不見回來,想著他那丁點兒酒量,李鳳歧到底不放心,還是自己尋去看看。
一旁的越長鉤見他出去了,連忙叫上常裕安,也跟了出去。
李蹤坐在最上頭,目光掃過在場眾人,視線最後凝在了韓蟬身上,他笑著提出了邀請:“朕安排了一場好戲,老師可要隨我去看看?”
韓蟬抬眸看他,並沒有起身的意思:“陛下又何必做這些小動作來激怒永安王?於如今的形勢並無益處。”
“朕還沒有說,老師如何就知道朕要做什麼?”李蹤目錄不解,他繼續笑吟吟地看著韓蟬,表麵是在邀請,語氣卻帶了幾分強硬:“老師還是同我去看看吧,也許有意外之喜呢?”
韓蟬放下酒杯,與他對視了幾秒,微微歎了一口氣,終於還是起了身:“那便依陛下之言,去看看吧。”
李蹤這才笑起來:“走吧。”
*
湛然亭。
葉雲亭扭身敏捷避開潘統領襲過來的手,借著亭子的廊柱躲避,與他周旋。
潘統領兩次三番都失了手,眼神越發凶橫,神色也認真起來。
葉雲亭一直留意著他的神情與動作,眼下見他臉色雖還潮紅,眼中卻十分清明,心頭就跳了一下,隱約意識到了什麼。
——恐怕這潘統領酒醉侮辱他是假,裝醉故意尋他麻煩才是真。
潘統領一介武夫,軍中職位也並不高。葉雲亭不信他有膽子在永安王府裡來尋他的麻煩,除非他背後還有人指使,可以在事後給他撐腰。
而能給他撐腰的,除了太傅韓蟬,便隻有皇帝李蹤。
而依照兩人性格,韓蟬不屑這種低劣把戲,倒是李蹤,時常喜歡使些損人不利己的下作手段。
葉雲亭心中有了數,看著潘統領的臉色也愈發冷凝:“潘統領,不管指使你來的人給你承諾了什麼,但我需得提醒你一聲,你背後的人,可不足以在永安王的盛怒下護住你。”
潘統領的臉上有一瞬遲疑,但接著他便瞪起了眼,步伐歪歪扭扭地朝葉雲亭撲過來:“就是天王老子來了,爺今日也要把你辦了!”
他這一次顯然認了真,腳步雖然歪歪扭扭,速度卻極快,同時還封住了葉雲亭躲避的後路。
葉雲亭避無可避,正遲疑著要自假山上往下跳時,卻聽一道聲音吼道:“葉雲亭!你回來!”
他動作一頓,抬頭去看,就看見了大步衝過來的葉妄。
緊緊相逼的潘統領沒想到會忽然有人來,臉色也跟著一變。那位吩咐他辦事時特地交代過,說會將周圍的人都清乾淨,不會有人過來。
他回頭去看來人,卻正迎上了葉妄憤怒至極的拳頭。
葉妄聽了那侍女的傳話之後,便立即興衝衝地來尋葉雲亭。結果才到了假山下,就見潘嶽一臉猙獰地逼近葉雲亭,而葉雲亭已經被逼到了邊緣,竟作勢欲往下跳。
他怒吼了一聲,大腦就被憤怒占據了。身體比腦子反應更快,衝上去用儘全力一拳砸到了潘統領臉上。
潘統領人高馬大,被他迎麵打了一拳,晃了晃,卻沒倒、反倒是葉妄“嘶”了一聲,死死咬住牙忍住了強烈的痛感,才勉強沒有失態,他將發痛的手藏到了袖子裡。梗起脖子,怒道:“你是什麼人?竟敢在王府對王妃不敬?不要命了麼?!”
他不認識潘統領,潘統領卻認識他。發現來得是齊國公的二公子後,他就在心裡暗罵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