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帶葉妄去上了藥, 幾人才往前廳去。他們一動,狼王也亦步亦趨跟上。
葉雲亭停下步子,神色有些為難:“不若將它先送回去?”才出了亂子, 再帶上狼王, 怕是容易驚嚇到賓客。
狼王就蹲坐在他腳邊, 仰著頭朝他吐舌頭, 也不知是不是聽懂了葉雲亭的話, 還用鼻子拱了拱他的手掌。
溫順的不像狼, 倒有些像家犬。
葉雲亭安撫地摸了摸它的頭, 原本他是想將狼王放歸山野, 但沒想到狼王展現出了非同一般的靈性。它既不願走,王府裡多養隻狼,也不算費事。
隻是眼下要去安撫受驚的賓客, 卻實在不便再帶上它。
“將它帶上吧。”李鳳岐沉吟片刻, 倒是有些彆的想法, 他看著收斂爪牙的狼王,笑道:“你性子太好,那些人看準了這一點,總難免不將你當回事。今日正好借此機會給你立立威。”
今日他那一番話,或許能暫時震懾這些人,但若想這些老奸巨猾的官員真生出忌憚之心,還需再添上一把火。
狼王出現的時機正好。
這些人慣會欺軟怕硬陽奉陰違,他在時尚能保證他們對葉雲亭恭敬,但哪日葉雲亭獨自出門或者落了單, 就猶如今日情形一般, 便隻有葉雲亭自身能震懾他們。
狼王性子凶悍,戰力不低, 卻唯獨對葉雲亭溫順,若是利用得好了,也是一大助力。
葉雲亭聽他如此說,便也不再遲疑,在狼王頭頂摸了兩把,也不管它能不能聽懂,認真囑咐了兩句叫它不可亂跑,便任由它跟著往前廳去。
幾人剛到前廳,便見殷紅葉滿臉焦急地迎了上來,她拉著葉妄,責備道:“你怎麼出去這麼久?”
葉妄出去後不久,院中就騷亂起來,隱約聽說後邊兒出了事。她不放心未歸的葉妄,但當時太亂,她怕自己去貿然去尋人反而與葉妄錯過了。隻能按捺住擔憂在原地等待。
結果去後麵探消息的人都回來了,反而是葉妄遲遲未歸。葉知禮去跟同僚探聽消息去了,她一個婦人也不好四處詢問,隻能在門口盼著。
好不容易將人盼回來了,卻是同葉雲亭一起。
殷紅葉皺了眉,去拉葉妄的胳膊,想叫他隨自己回座位上去。
“娘,我沒事。”葉妄輕輕掙了一下,卻不小心露出包紮過的手腕。
“你的手怎麼回事?”殷紅葉眉梢高高吊起,聲音也尖銳許多。見葉妄遮遮掩掩不肯說,便去瞧葉雲亭,質問道:“妄兒這傷是怎麼回事?”
葉妄怎麼說也是為了他才受的傷,葉雲亭正要出言解釋,卻聽身側一聲低吼,狼王邁步自陰影中走出來,朝殷紅葉冷冷齜了齜牙。
它先前跟在葉雲亭身後,正好隱藏在陰影之中,殷紅葉並未注意到。此時驟然看見,頓時唬了一跳。她捂住嘴才壓下了驚呼,拉著葉妄退後幾步,驚聲道:“這是哪裡來的畜牲?還不叫人將它捕殺了!”
廳中其他人乍一看見狼王,也是一片驚呼。
“母親莫慌。這是王府馴養的狼,不會傷人。”
葉雲亭說著,抬手在狼王頭上拍了拍。齜牙的狼王這才收起凶相,邁著步伐不緊不慢走到前廳門邊,悠哉悠哉地趴了下來。
眾人見狀又是倒吸一口冷氣,有去了後院、見過潘嶽慘狀的,此時更是交頭接耳,將狼王救人之事告知同伴。
隻是雖然說是救了人,但這狼王高大凶悍,即便收斂了野獸凶性,姿態悠閒地趴在門側,其他人也無法忽略它的存在。
殷紅葉忌憚地看了狼王一眼,還想說什麼,卻被葉妄扯了扯衣袖:“娘,我們先進去吧。”他生怕殷紅葉不肯輕易罷休,又道:“我手腕有點疼,你給我看看。”
聽他這麼一說,殷紅葉也沒功夫同葉雲亭糾纏,連忙帶著葉妄進了廳中。
葉雲亭見狀,才推著李鳳岐緩緩而入。經過狼王身側時,狼王側了側頭,半立起身,伸爪扒了扒他的衣裳下擺。葉雲亭隻好又安撫地摸摸它的鼻子,它方才又趴了回去。
這一番動作自然而然,但落在其他人眼中卻又是另一番想法。
他們原先以為葉雲亭就是齊國公府的棄子,就算如今得永安王看中幾分,也不過是以色事人,終不長久。
但若是他連如此凶悍的野狼都能馴服,想必並不如看起來那麼簡單。
再聯想到永安王對其的看重,恐怕也並不是愛其顏色,而是看中了其才能。
廳中眾人心思各異,有坐得離葉知禮近的,同葉知禮道:“想不到大公子竟有如此能為,齊國公倒是將人藏得好。”
馴獸之能,算下九流。
可猛禽猛獸,卻又不屬於下九流之列。北昭因周邊群狼環伺,曆來重武輕文。武將之中又有飼養猛禽猛獸之風。
就如愛隼如命的殷承汝,為了尋品相好的獵隼,幾次私下渭州,甚至冒險同西煌商人做交易,才被李鳳岐捉到了把柄。
猛禽尚且如此,如虎狼等猛獸,更受追捧。隻是猛獸難馴,極少有人能得一隻馴服卻又不失野性的猛獸。
如葉雲亭馴服的這一隻,凶悍卻又聽令,若是在戰場上,亦是一大戰力,更顯珍貴。
若這灰狼當真是他所馴服,那也難怪永安王看重他。
葉知禮也沒想到一陣日子不見,葉雲亭竟然有了如此大的長進。他看了看趴在門口的狼王,再去看從容周旋於一眾官員之中的葉雲亭,意外之餘,又有種果然如此的宿命感。
他眼前驟然閃過一張明豔至極的臉龐,對方笑著看他,神情張揚肆意,仿佛永遠追逐不到的驕陽烈日。
而如今,那張張揚麵孔,竟逐漸與葉雲亭的麵孔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