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昭將才青黃不接,除了李鳳岐,他想不出軍中還有誰有把握與殷嘯之一戰。
李鳳岐手指沾了茶水,在石桌上畫了數個圈,手指滑動間,他道:“雲容都督府轄下,分中州、冀州、陸州。中州為殷承梧所掌,冀州原也是殷承汝鎮守。陸州則是殷嘯之的心腹將領漆典坐鎮。三州加起來,兵力約有十二三萬,但如今,殷嘯之隻點了八萬兵馬,而陸州並未有動靜。”
他點到即止,看著喬海仁笑道:“我這麼說,喬大人該明白了?”
喬海仁沉吟片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起身道:“是老臣將王爺看低了。”李鳳岐不是不管,而是不需要管。
京畿三州,既是守望相助,也是互為犄角。如今殷氏反叛,中州冀州隨之而起,陸州卻並無動靜,足以說明漆典與殷嘯之在此事上並未達成一致。漆典是殷嘯之的副將,跟隨他多年,對中州冀州情況極清楚。若是他出兵馳援,叛軍必會麵臨困局。
而殷嘯之若是也考慮到了這一點,必定也會對其有所顧忌,不敢貿然過皁河。畢竟過了河,想再退回去,可就沒那麼簡單了。
這場仗,恐怕沒那麼容易打起來。
“大人一心為民罷了。”李鳳岐擺手。
喬海仁得了答案,神色舒展許多。再三拜過李鳳岐後,方才告辭離開。
待人走了,葉雲亭方才出言道:“王爺就這麼告訴喬侍中了,不擔心他轉頭告知李蹤破局之法?”
實際上這局看似危急,實則十分易解。
叛軍最大的問題便是長途奔襲,糧草不足,加上天氣惡劣,耗不起。上京看似不堪一擊,但隻一個拖字訣,就能拖死殷氏。
更何況加黎州在其後方,前方陸州隨時可能出兵馳援。前有狼後有虎之際。殷嘯之若是足夠明智,便不會輕舉妄動。
事實上,葉雲亭也一直沒想通殷嘯之忽然陳兵皁河到底意欲何為,但凡他沒有昏了頭,這時候應該是盤踞中州冀州,逐步攻占相鄰的禹州樊州,擴充兵力,再圖謀南方州郡,便可與上京分庭抗禮。更何況禹州樊州富饒,還接壤東夷,不論進退都有路可走。
天寒地凍的時節,長途奔襲攻打上京,實在是下下策。
“大公子七竅玲瓏心,竟然連這也想不明白?”李鳳岐聞言,嘴角微微勾起,揶揄地看著他。
“……是我愚鈍。”葉雲亭有些赧然,他確實沒想明白這一層。
破局的法子實在太簡單,若是李蹤知曉了,隻需陳兵皁河,按兵不動。便能逼退叛軍。若是再狠一些,拖到殷嘯之不得不撤兵之際,再暗中派加黎州兵馬在中州冀州地界設下埋伏,趁其士氣低落人困馬乏之際突襲,便能一網打儘。
他想不明白,李鳳岐既然不打算幫李蹤破局,為什麼又要將破局之法告訴喬侍中。這不就是間接告訴了李蹤?
李鳳岐眯著眼欣賞他麵上緋色,他撚了撚手指,壓下了碰觸的欲念,傾身靠近他,眉眼含笑道:“這個問題其實很簡單,大公子若是願意叫我一聲老師,我便告訴你。”
“?”葉雲亭緩緩皺起了眉。
三人行必有我師,李鳳岐替他答疑解惑,他叫一聲“老師”本也無妨。但他的語氣太過曖昧,總有些不懷好意的感覺。
李鳳岐見他麵露遲疑,又靠了回去,欲擒故縱道:“不叫便罷了,這問題簡單得很,大公子自己也能想出來,”
“……”他越這麼說,葉雲亭越抓心撓肺地想知道緣由。
他嘴唇蠕動片刻,到底經不住誘惑,低聲叫了一聲“老師”。
這詞他本是叫慣了,從前沒少如此喚常裕安。但現在對著李鳳岐喊出來,總有種強烈的羞恥感,叫他臉頰都有些發熱。
他甚至垂著眼睛沒敢看李鳳岐。
“王爺這下願意為我解惑了?”
李鳳岐眉目歡喜,細細咂摸了一下這裡麵的滋味,方才不緊不慢地告訴了他答案:“我之所不怕喬海仁告訴李蹤,是因為就算他說了,以李蹤多疑的性子,也不會信。”
當初是他一力主張讓喬海仁官複原職,如今他誰也沒見,唯獨隻見了喬海仁。還告知了喬海仁破局之法。
以李蹤之多疑,恐怕隻會以為喬海仁是他的人,對其生疑。
更何況,這中間還有個韓蟬,他總覺得,殷嘯之的反常舉動,與韓蟬脫不了乾係。
他靠進椅背,一手支著額側,笑眯眯地看著葉雲亭:“大公子想不明白,是因為將李蹤看得太高了。”他凝著葉雲亭溫聲道:“李蹤可沒有大公子這麼通透聰慧,一點就通。”
“……”葉雲亭被他誇得撇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