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葉雲亭之前的反常一一列舉:入府之時不顧皇帝警告也要照料他,為了替他拿到解毒的藥材不惜染上風寒,還有風寒未愈時,忽然來尋他,想儘辦法也要讓他給北疆送信……他似乎對許多事情的發生都很篤定。
他不是沒有察覺,隻是沒有說破罷了。
當時他想著,不論葉雲亭懷揣何種秘密,他們都已經站在一條船上,同生共死。那葉雲亭的秘密,他也沒有必要探究;到了後來,在相處中,他不知不覺動了心,又覺得葉雲亭不想說便罷了,等他想說時,自然會告訴自己。
而現在,他等到了。
秘密雖然聽著離奇,卻不是完全無跡可尋。
而且在葉雲亭的描述裡,前一世的他那些所作所為,其實是符合他一貫的行事手段的。若這一世葉雲亭沒有助他,而是選擇伺機逃出王府。他在親友儘失,孤立無援的絕境之下,或許還是會選擇忍辱與韓蟬合作,走上一條忍辱負重的複仇之路。而他的性子他自己最清楚不過,那種境況下,他變得暴戾嗜殺並不突兀。
聽他娓娓道出自己的破綻,葉雲亭一瞬恍然,緊接著又有些赧然:“你早就察覺了。”
他一直以為自己瞞得天衣無縫,卻原來李鳳歧隻是看破未說破。
李鳳歧笑,手指在他手背上輕輕摩挲了一下,又不正經起來:“我這夫君,當得還算體貼?”
“……”葉雲亭一噎,心裡感動就淡了些,使勁將手抽回來,顧左右而言他:“那沈家怎麼辦?”
手中一空,李鳳歧撚著手指回味了一下,才道:“不接招便是,李蹤馬上就要回京了,我倒要看看我們不接招,他們這出戲要怎麼往下演。”
葉雲亭聽出他話中意思,不由心驚:“你是說李蹤……”
李鳳歧點了點頭:“沈家這些年走下坡路,沈重予能力平平,野心卻不小。他既想振興沈家,就得站隊。李蹤年紀輕,又失了殷家這個助力,沈家正好取而代之。”
涅陽轄下隻有加黎州與黔中,若能得到李蹤的信任,將京畿三州收入囊中,屆時沈家地位必然不可同日而語。
“所以要取得皇帝的信任,他必定要拿出誠意來。”李鳳歧語氣淡淡道:“比如說……與李蹤合謀,引我造反。”
自他與李蹤撕破臉後,李蹤就欲除他而後快。但卻偏偏抓不到他的把柄,師出無名。
這次被叛軍設計受傷,卻恰是個引他動手的絕佳機會。
李蹤也許真受了點傷,卻絕沒有性命之危險,不過是做戲給有異心之人看罷了。
“李蹤這回倒是長進了點,”李鳳歧嗤了一聲,笑吟吟看向葉雲亭:“可惜我有大公子相助,他怕是要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葉雲亭沒有接茬,挪開眼睛看向彆處:“此事可要同母親說一聲?”
“先休息,白日再說吧。”李鳳歧略一沉吟,眼中劃過幾分惡劣:“正好給我那表兄也回封信。”
兩人說話說了太久,外麵天色已經泛了微微的白。
被他這麼一提,葉雲亭才覺困頓,忍不住打了個哈欠。他做了半宿夢,又回憶了前世之事,精神實在有些疲憊,便依言準備先睡覺養足精神。李鳳歧側身麵對著他躺下,主動將自己的胳膊遞過去:“大公子抱緊些,也免得再做噩夢。”
“……”葉雲亭瞪他一眼,將被子拉過頭蒙住臉,以行動拒絕了他的“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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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睡得晚了,次日葉雲亭起來時已是日上三竿。
身側已經沒了人,他起身更了衣出門,就見李鳳歧剛從外麵回來,手裡還拿著封信。見他起來了,便揚了揚手,笑道:“醒了?正巧我將回信寫好了,你看看。等會就叫人快馬送去給沈重予。”
“?”昨晚睡時確實聽他說要回信,但葉雲亭沒想到他動作這麼快。而且既然都說了不接招,回信也沒什麼必要了。
他不解地接過信展開,一行行看過去,目光從疑惑到震驚,最後收起信,撫掌笑道:“沈重予看了信,估計得氣得吃不下飯。”
李鳳歧這氣人的功力隻要不用在自己身上,看他氣彆人,還是十分有趣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