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向知道中州冀州是嫡係,陸州比不上,也不想比。
可誰知殷家卻一而再再而三地削減陸州軍費,若不是從前朝廷撥下來的糧餉都被殷家扣留近半,陸州也不至於差點挨不過寒冬。
如今有求他了,也還是如此趾高氣昂。
他知道不論自己開價多少,以殷嘯之的性子必定不會給足,所以才特意獅子大開口。他以為殷家不說給足,一半是要給的。畢竟如今冀州情況緊迫。
哪知道殷家根本沒有將他放在眼裡。就拿這麼點東西打發他。竟還沒渭州送來的多。
漆典心腹也覺得寒心,從前陸州一再忍耐,他都替刺史不值。好在如今他們已經不需要仰殷家鼻息了,便小聲勸道:“雖然少了些,但好歹是白給的。也能撐上一陣了。”
“也是。”漆典閉了閉眼,將一封密信交由心腹,道:“殷家不仁,就不能怪我不義了。”
殷嘯之坐鎮中軍,總算又挽回了些許士氣。
兩軍數次交鋒,仍然是北疆勝多敗少。
然而殷嘯之卻半點不急,隔了幾日收到陸州回信之後,便道:“可以動手了。”
漆典回信,十萬大軍已經分批暗中趕赴瞿瞿山,在瞿瞿山設下了天羅地網,隻要殷嘯之能將北疆軍引到瞿瞿山去。兩軍合圍,必能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明日就拔營,假作不敵,退守瞿瞿山。”
瞿瞿山乃是冀州北麵的一道山脈,與陸州相鄰。因地形陡峭,易守難攻,殷嘯之帶兵退守,並不會引起任何懷疑。
次日,殷承梧親自領兵出戰。
鏖戰半日後,頹勢漸顯。而對麵的北疆軍卻是越殺越勇,大有要將其一網打儘的氣勢。殷嘯之見狀不得不下令拔營,往瞿瞿山的方向退去。
薑述看著往瞿瞿山落荒而逃的冀州軍,瞠目結舌道:“這演的倒挺像。”
要不是他們早就得了漆典的密信,恐怕真要以為殷氏父子被打怕了,要跑了。
李鳳歧看著冀州兵卒倉皇的身影,長刀一揮:“追!”
一場追逐戰自此開始。
冀州軍在前頭逃,北疆軍在後頭追。殷承梧如同釣魚一般,速度時快時慢,營造出一種力有不逮的頹勢,好釣著李鳳歧追在他們身後。
他們的目的地乃是瞿瞿山的一處山穀。
那山穀地方極寬闊,兩麵是綿延山嶺,隻有前後是通道。按照計劃,他們引著北疆軍進了山穀,將前路堵死,而漆典在後方突襲,堵死去路,正好可以來個甕中捉鱉。
看著越來越近的山穀,殷承梧眼中劃過狠意,下令加快了速度。
冀州軍加快速度進入山穀,追在後麵的北疆軍似乎有些猶豫,殷承梧正擔憂李鳳歧多疑,不會輕易追上來時,就見他身邊的薑述帶著半數人馬追了進來。
看著烏泱泱追兵,殷承梧啐了一口,口中隱約有些鹹腥。
罷了,今日就是殺不了李鳳歧,能將半數人馬圍殺,也能叫他元氣大傷。
山穀裡忽然響起夜梟的叫聲,三短一長,是漆典與他們約定的暗號。殷承梧神色一喜,傳令下去,就見軍旗擺動,原本慌亂奔逃的冀州軍全都停下來,整齊有序地擺開陣型。
薑述神色一愣,接著大聲道:“怎麼不跑了?年紀大了腿腳也不行了麼?”
殷承梧哼了一聲,揚聲道:“漆典,你還躲著做什麼?!”
話落,就見兩側的山嶺上、山穀後方,都冒出烏泱泱的兵卒來,火把的暖光之下,尖銳的箭頭閃著寒光。
殷承梧笑起來:“我們自然是不用逃的……”他頓了一下,“因為該逃的,是你們。”
他手一揚,恨聲道:“放箭,殺光他們。”
然而話落,那閃著寒光的箭頭卻半點沒有動。殷承梧心頭忽然跳了一下,後背汗毛豎了起來,他加重了聲音,厲聲喝道:“漆典!”
然而並無人應他,反倒是地麵傳來明顯的震動,後方的兵卒來報,聲音顫抖:“將、將軍,我們被合圍了,後麵全是北疆軍!”
殷嘯之額頭青筋暴起,已然明白自己是被擺了一道:“漆典投了永安王!”
他們以為自己是設下圈套的獵人,殊不知,自己才是獵物。
薑述雙手抱懷,笑嗬嗬地說:“你們已經被包圍了,若是不想死的,自己棄械投降。降者不殺!”
此話一出,冀州兵卒麵麵相覷,議論聲頓起。
殷承梧厲喝了數聲,卻擋不住已經潰散的軍心。
半晌之後,有人扔掉了武器,解下了盔甲。高舉著雙手戰戰兢兢地走向北疆軍。
有一便有二,陸陸續續有冀州兵卒選擇了投降,而薑述也果然如他所說,放開了一條道路,讓這些歸降的冀州兵卒離開山穀。
兩刻鐘之後,山穀中人數少了一半。
剩餘的一半,則是在殷氏父子的高官厚祿的誘惑之下,選擇了留下。
薑述咧嘴一笑,打了個呼哨,霎時,箭如雨下。
一陣慌亂過後,殷氏父子命兵卒立盾抵擋,擋住了大部分箭矢,薑述見箭雨已經傷不到他們,一夾馬腹,便當先帶著人殺了上去。
山穀之中,兩軍狹路相逢。
前後退路儘數被封鎖,被堵在山穀之中的冀州軍隻能選擇死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