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喜第125天(1 / 2)

衝喜[重生] 繡生 9220 字 7個月前

上京。

李蹤已經罷朝數日, 這幾日裡,誰也不見。

文武百官急的團團轉,膽子小的已經收拾了細軟, 將家眷老小暗中送出了上京避難、若不是頭頂上還有烏紗帽,恨不得自己也一起跑了。

永安王要起兵之事,如今上京城裡已經無人不知, 無人不曉。那篇檄文言辭犀利,姿態決然,顯然已經是做好了一切準備。

隻差起兵打回來了。

如今京畿三州都落入了永安王手中, 一旦起兵,拿下上京隻是時間問題。

京中權貴官員擔憂著前程, 坊間百姓卻是歡呼著,巴不得永安王早日打回上京,改朝換代。

反觀矛頭直指的皇帝,卻是一連數日沒有動靜。

求見的文武百官一茬接著一茬,他卻全部拒了, 整日待在宮中,仿佛對外頭的一切一無所覺。

如此僵持數日, 冀州已經在點兵備戰,而這個時候,皇帝才命令常侍崔僖持了一封聖旨當朝宣讀,那聖旨乃是一道征兵的旨意, 命兵部下發征兵令, 征集人手抵抗永安王接下來的攻勢。

聖旨一出,滿朝嘩然, 一眾朝臣都暗中猜測皇帝莫不是已經瘋了。

過了這麼些時日才想起來征兵?

先彆說能不能征集到足夠的兵力了, 以皇帝以及先帝如今的名聲, 在這災年再強行征兵,恐怕隻會引起陣前嘩變。

簡直就是自尋死路!

此事傳到民間,李蹤的“昏君”之名又上一層樓。

無數文人撰文諷刺,無數百姓唾罵。

聖旨傳下去,卻根本無人執行。兵部尚書戚邵直接摘了官帽扔到地上,怒聲道:“這兵部尚書的位置誰愛坐誰坐,老子不乾了。”

他想這麼乾很久了。

武將崇尚的是實力,六部當中當屬兵部最親近永安王,與北疆打交道也最多。自從戚邵知曉了皇帝對永安王的所作所為之後,這口氣就一直憋到現在。

為人臣者,可為君分憂,可為民肝腦塗地。

可這一切的前提是君主賢明,值得他效忠。

如今的皇帝顯然不是。

有了戚邵開頭,罷官不上朝的臣子越來越多,所有人都在等永安王出兵,等著那最後一刀落下。

“今日又辭了幾個?”李蹤披發赤足站在窗邊。

“五個。”崔僖躬身回道。

“都準了。”

“冀州那邊呢?”

“永安王親自領兵殺回上京,一路上無數百姓聲援,送糧參軍的都有。”

“不愧是北昭的戰神。”李蹤輕聲歎息,眼神卻很深。

“神策軍亦有十萬,可要臣召入宮中護衛?”

“能擋幾日?”李蹤問。

崔僖沉默片刻,道:“若永安王不強攻,至多半月。”

他沒說的是,若是強攻,恐怕最多隻能抵擋三五日。

但李蹤顯然早已料到,擺了擺手,聲音輕飄飄的:“不必費那力氣,先帝造的孽夠多了,朕就少造點罷。”

說完擺了擺手,示意崔僖退下。

沒了話語聲,偌大的太乾宮靜悄悄的,就隻剩下三兩內侍。李蹤從前很喜歡熱鬨,他害怕一個人獨處的孤獨感,無論去哪兒都喜歡帶著大隊的侍從。但如今也是他親自將那些內侍遣散,隻留下零星幾人伺候。

於是也就沒人瞧見他的狼狽。

他赤足走向殿外,衣擺拂過地麵,輕悄悄沒有聲響,像一隻奔赴死亡的幽靈。

赤足走到廊下,寒風將衣擺吹得鼓脹,他似感覺不到冷意,隻仰頭看著頭:“就快了。”

永安王帶兵抵達上京那一日,已是三月中。

持續了數月的寒冬終於現了頹勢,風雪停歇,冰消雪融。沒化儘的雪堆裡,有嫩綠的新芽顫巍巍地冒了頭。

早春已至。

二十萬大軍駐紮城外,將整座上京城圍成了鐵桶。朱烈在陣前喊話,讓守軍放棄抵抗,開城門受降。否則三日一過,便要強行攻城。

守城門的兵卒乃是神策軍,隻聽從於皇帝與崔僖的命令,守將瞧著城下的氣勢雄渾的軍隊,強忍著畏懼,下令所有人堅守城門。

倒不是他對皇帝有多忠心,而是他害怕崔常侍知道他沒守住城門,會先結果了他。

城樓上的神策軍戰戰兢兢守著城門,城中卻是一派安然,城中百姓沒有半點擔憂,對他們來說,換永安王當皇帝,比如今這個昏君要好太多。

唯有皇宮之中彌漫著恐慌。

不知有多少宮女內侍已經悄悄收拾了細軟,準備等夜晚逃出宮去。

偌大皇宮裡,喧囂又安靜。

李蹤獨立亭中,靜靜等待著什麼。

良久,一道黑色人影匆匆朝他走來,正是隱龍衛統領,他單膝跪下,道:“太傅大人已經入宮。”頓了頓,又道:“上京城遲早守不住,陛下不如隨屬下離開。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李蹤卻是擺手:“朕心意已決,不必再勸。”他將一枚令牌扔給統領:“這是隱龍衛的調令,從今以後,便沒有隱龍衛了。這是你替朕辦的最後一件事。”

隱龍衛驚疑不定:“陛下?”

代代隱龍衛都隻效忠皇帝一人,皇帝一句話,可叫他們赴湯蹈火,犧牲性命也在所不惜。緣由無他,不過是因為每一個被選中的隱龍衛,家人都被暗中控製著,若敢有二心,家人便會被立即處決。

而皇帝手中的令牌,不僅可以調動隱龍衛,也能幫他們放出被困的家人。

“走吧。”李蹤卻仿佛累極了:“朕想獨自待著。”

統領收起令牌,朝他磕了三個頭:“陛下保重。”

李蹤繼續等在亭中,目光望著曲徑的儘頭。

今日沒下雪,太陽從厚重裡的雲層裡鑽出來,明亮的光照的人暖洋洋的。不知過了多久,一道雪白的身影從那暖洋洋的光裡走出來,向他靠近。

然而隻有親自試過才知道,那不是溫暖的光,是冰冷的雪。

韓蟬還是那一襲白衣,唯一不同的是,今日他腰間掛了一把劍。

李蹤目光在他腰間頓了頓,接著若無其事地迎上去,與往日沒有任何不同,親昵的喚“老師”。

韓蟬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很快又舒展了眉心:“陛下可知外頭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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