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正撞上了葉雲亭一行。
他眼睛一亮,立即停下腳步,也不跑了,叉著腰得意道:“我大哥回來了,有人給我撐腰了。”
被氣的頭暈腦脹的葉知禮大步追出來,就看見葉雲亭將人護在了身後,他帶來的六個玄甲軍護衛上前半步,手已經按在了腰間的挎刀上。
葉知禮神色一僵,要笑不笑地說:“你倒是護著他。”
葉雲亭笑著說:“沒爹護著,兄弟間隻能互相多幫扶些。”
他這話就是在明著諷刺葉知禮了。
葉知禮臉色漲紅,想發火又顧忌他如今的身份,死死攥著拳才忍下一口氣,道:“你這是說什麼話,爹什麼時候沒護著你們了?”說完大約也覺得自己的說法站不住腳,尋了個理由離開:“我還有事,你們兄弟倆必定有話要敘,我就先去忙了。”
說完迫不及待地大步走了。
葉妄瞧著他氣急敗壞的背影,喃喃道:“回家一趟,我都快不認識他了。”
他記憶中的父親,是儒雅端方的君子,無論什麼時候都是從容不迫的。對母親十分愛護,對他雖然偶爾嚴厲,卻也有求必應。就算當時在北疆得知父親養了外室,有了更喜歡的庶子,但沒親眼見到時,總難免還心存幻想。
也許這裡麵有誤會呢?也許他回去之後,一切都能變回原樣呢?
可當他回了國公府,這點幻想便被毫不留情地打碎了。
從前溫文儒雅的父親幾乎變了個人,他蒼老了許多,嘴角邊的紋路深重,笑起來時叫人覺得虛偽,不笑的時候,又倍覺陰鷙。
當看見他對著自己假笑時,葉妄幾乎不敢認他。
後來見到了憔悴的母親,聽著母親哭訴那些時日所受的苦,他便想讓母親和離,母親也同意了。可他剛跟葉知禮提了一句,對方就忽然砸了茶盞,對著他大罵,之後便要將他禁足,讓他想想清楚。
葉妄對父親的最後一點妄想便徹底泯滅了。
他知道,這人再不是他記憶裡的父親。
他也沒有爹了。
“這才是他的本性。”葉雲亭拍了拍他的肩膀,並未在葉知禮的問題上糾結:“若是你娘和離了,你準備去哪兒?”
“先在外頭置辦間宅子。”葉妄道:“我如今怎麼說也個五品的小官了,撐起門楣還是可以的。”他眼神閃亮:“等我再多攢些軍功,日後也能給我娘掙個誥命。”
見他並未喪氣,葉雲亭忍不住揉了揉他的頭,道:“這樣也好。”
他沒說的是,待李鳳歧登基之後,朝中官員必定會有大變動,以葉知禮這些年行事,絕不會善終。
早日撇清了關係,也免得日後受葉知禮牽連。
兄弟倆敘了會兒話,便相約出門去喝酒。
大約是終於回到了熟悉的地方,葉妄身上又多了幾分往日的活潑。邊往外走,邊手舞足蹈地和葉雲亭說話,葉雲亭就笑看著他,目光十分溫和。
“大哥和三弟的感情可真好啊。”
不知看了多久的葉泊如從角落裡轉出來,陰沉沉地看著葉雲亭:“怎麼也不見大哥對我這二弟心善些?”
自懷了孽種的馮氏被葉雲亭送回國公府後,他就失了葉知禮的倚重。
葉知禮時常用一種十分滲人的目光打量著他,他知道那眼神是什麼意思——葉知禮在懷疑他是不是自己的種。
原本他還想著,就算失了父親的倚重,他好歹還領著差事,隻要他爭氣,日後不愁葉知禮不看重他,畢竟另外兩個兒子都與他離了心。
可誰知道一轉眼,上京城破,那小皇帝自戕而亡。
他跌倒穀底,自知再也沒有爬起來的機會。
葉知禮更不會管他。
現在他在這國公府裡可有可無,活的甚至還不如一條狗。
所以他也格外憎恨將馮氏送回國公府的葉雲亭。
得知葉雲亭回府的消息,他按捺不住地尋了過來,待再看到這兄弟二人親昵地說話時,心中的恨意與不甘更是如滾油沸騰。
終於忍不住現了身。
可惜葉雲亭卻並沒有多分給他一點眼神,輕飄飄掃了他一眼,接著眉頭微皺,似看到了什麼臟東西一般移開了目光,扭頭對葉妄說:“今日去望越樓喝酒吧,我正好要給師父送個信。”
葉妄配合地點頭。
竟然是完全忽視了一旁的葉泊如。
葉泊如麵龐扭曲,正要伸手去拉他衣袖,卻被隨行的護衛隔開,對方冷漠地看著他,腰間刀出鞘三寸。
他動作一僵,隻能屈辱地停留在原地,望著走遠的身影叫嚷道:“你不會有好下場的,等永安王登基,你以為他還會留你這個汙點?!”
說著,他仿佛已經看到了葉雲亭未來淒涼的下場,捂著臉癡癡笑起來。
葉妄回頭看他,朝他做了個鬼臉,接著匪夷所思道:“你說爹到底看上他哪裡了?”
竟然要扶持這麼個神經兮兮的玩意兒繼承國公府,這還不如當初的他呢。
葉雲亭聞言微微一笑,卻沒解釋葉泊如先前可不是這樣,隻淡淡道:“可能他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