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忍耐到極點,鄔建華終於說道:“你媽之前跟我們說的好好的,我們照顧你,她打錢回來。可是現在她連人影都沒了,錢也沒打回來。因為你姓鄔,大伯得照顧你,但是你好好聽話啊。”
是啊,她得好好聽話。
乖乖的,老老實實,不要添一絲麻煩。
他們沒有把她扔下不管,已經是她應該感恩戴德的事情。
現在,她不能再惹任何麻煩。
哪怕被欺負,也要咬牙忍下去。
鄔喬不能對大伯和大伯母說出一個不字,因為她也知道,她是被丟下來的包袱。
所以後來,鄔喬慢慢學會了忍耐。
彆人的酸言冷語,她都可以當做沒聽懂。
被罵軟弱也好,被譏諷無能也罷,她隻是想要遠離那些不好的事情,安安靜靜過自己的生活,不給任何人添麻煩,也不受她們的影響。
鄔喬的學校生活改善,說起來居然還要謝謝程東。
因為他喜歡自己,學校裡包括韓李莎在內的那些女生,都不敢得罪他。
慢慢,鄔喬找回了平靜的校園生活。
至於程東對她,也頂多就是在學校門口等著她。
然後一路跟隨她回家。
除了程令時撞見的那次之外,他對自己並未做過什麼過分的事情。
所以鄔喬在得知他父親生病,將自己攢了很久的積蓄,都還給了他。
……
辦公室裡,依舊陽光明媚。
鄔喬雙手捂住臉頰。
其實她也知道,逃避並不能解決問題。可是在看完那個帖子之後,鄔喬唯一的想法就是,反正這些人也隻是在網上謾罵自己,隻要她不去看,很快這些就會消失。
畢竟再大的輿論,不過一周,也會煙消雲散。
這個帖子也頂多是在小範圍內,激起了水花。
但她沒想到,這些人會扒皮到她公司,並且還不停打電話到公司前台。
――為什麼人家不欺負彆人,就欺負你呢。
鄔喬用力揉了揉臉頰。
似乎想要將這句話,徹底從自己腦海中趕出去。
她並不是一開始就選擇逃避,她也勇敢過,她也反抗過。
隻是沒有人幫她。
彆人被欺負了,有父母替她撐腰,討回公道。
而她隻被教育,忍一忍就好。
甚至還要去反思,為什麼不欺負彆人,隻欺負她呢。
應該是她的錯吧。
沒有跟同學搞好關係,要不然為什麼隻有她被欺負。
鄔喬覺得她自己就像馬戲團裡的那個小象。
因為被拴著鏈子長大。
即便如今有了能夠反擊的能力,可是在出事時,從心底劃過的第一個念頭,居然還是曾經被教育的那套。
忍一忍就過去了。
不要惹是生非。
她們罵就罵兩句,你不聽不就好了。
鄔喬想起程令時,他一臉心疼的看著她說,不應該是這樣的。
是啊,不應該是這樣的。
她什麼都沒做,為什麼要挨罵。
為什麼要在彆人罵她的時候,忍耐下來。
她……
鄔喬突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很快,她拉開辦公室的門,直接走到前台。
程令時並沒有在那裡。
她問道:“程總在哪裡?”
“我剛才看魏主管找他,現在應該在容總辦公室。”前台立即說道。
鄔喬道謝後,轉身前往容恒的辦公室。
她敲了兩下門,裡麵傳來聲音,讓她進去。
鄔喬推門,程令時看了過來。
就見她站在門口,認真問道:“報警的話,我什麼時候可以做筆錄?”
*
T大畢業典禮這天,天氣正好,碧藍天空之上,萬裡無雲。
偶爾空氣裡吹來一陣清風,讓穿著學士服,戴著學士帽的學生們,能感受到一絲涼風。不過即便是這樣,往來不少學生手裡,都拿著小風扇。
因為是在露天舉辦畢業典禮,大家在自己學院方陣坐下。
連鄔喬抬天上望了一眼,忍不住說道:“為什麼太陽這麼曬?”
“趕緊用小風扇吹吹。”郝思嘉將小風扇對準她。
鄔喬剛在位置上坐下,就看到不少人,扭頭朝她這個方向看過來。
郝思嘉也察覺到,立即無語道:“這些人不會真信了網上的那些妖言惑眾吧?”
“應該吧,”鄔喬神色冷淡。
因為人太多了,周圍熙熙攘攘,聲音很大。
鄔喬倒是沒聽到彆人對自己的議論。
郝思嘉低聲說:“你報警之後,警察有沒有說什麼?”
“警察說調查的話,需要幾天的時間,所以現在等著就好。”
見鄔喬說的輕鬆,郝思嘉也放下心,她打氣道:“放心,這種事情白的說不成黑的,現在網絡上這些造謠生事的,逃脫不了警察叔叔的製裁。”
“嗯。”鄔喬點頭。
鄔喬確實很平靜,報完警之後,她就一直安心等著。
畢業典禮的時間很漫長,在經曆了校長講話,還有今年邀請的嘉賓發言之後,終於進入了頒發畢業證書和撥穗的環節。
大家穿著學士服,依次排隊上台。
迎接大學生涯裡最為重要的一個時刻。
當典禮結束後,各個學院依次退場。到了外麵之後,就是學校布置的畢業牆,上麵密密麻麻簽著畢業學生的名字。
很多人在跟朋友、家長站在前麵合影。
因為典禮開始的很早,所以鄔喬和郝思嘉也沒來得及合影。
出來之後,大家輪流開始合影。
鄔喬和郝思嘉是班裡唯二的女生,一直被其他幾個男生拉著。
不少人似乎都知道鄔喬的遭遇,但是大家毫無芥蒂,甚至幾次有人想要開口安慰她。
倒是被旁邊的同學攔住。
這種重要的時刻,大家都不想去說不太開心的事情。
很多學生的手上都抱著鮮花。
就連郝思嘉的父母,今天都來到了學校。
這會兒郝思嘉被她爸媽拉著拍照,她懷裡抱著她媽媽一大清早,親自去花店挑選的鮮花,雙手比V,笑容燦爛的望著攝像頭。
鄔喬沒有家人來參加畢業典禮,所以就乾脆充當其他同學的攝影師。
沒一會兒,額頭上全都是細密的汗珠。
體育館旁邊的大樹上,蟬鳴不斷,拂過的風裡都帶著散不去的燥熱。
鄔喬在替一個男同學全家拍完照片後,準備離開。
她實在是太熱了。
郝思嘉跑過來,直接從自己花束裡,拔出幾支鮮花,遞到鄔喬手裡:“我昨晚還特地叮囑我媽,一定也要給你買一束花。結果她還是忘記了。我的分你一半,你不會介意吧?”
鄔喬本來不想要,但是聽到這話,反而握住花枝。
“當然不會,謝謝你的花。”
片刻間,郝思嘉突然指了指不遠處,驚訝道:“快看,快看。”
鄔喬抬頭,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
“我們院長旁邊站著的那個人,是程令時吧?”郝思嘉激動道。
鄔喬頷首:“嗯。”
對於程令時的背影,她實在太過熟悉,所以鄔喬一眼就認出。
此刻他依舊穿著一身休閒裝,背影修長而挺拔,站在院長和學校幾位教授的身邊,顯得那樣年輕而又英俊。
“這就是青年才俊吧,這身材實在是絕,”郝思嘉嘀咕。
說話間,程令時扭頭看了過來。
郝思嘉激動道:“他剛才是不是朝咱們這邊看了?”
鄔喬再次點頭。
“你彆光點頭,不說話呀,”郝思嘉又看了一眼,驚訝道:“他手裡還拿著花,難道咱們係裡,還有他的親戚?”
可是郝思嘉思來想去,最後轉頭看向鄔喬:“他該不會是為你來的吧?”
這次鄔喬沒有否認,而是直直望著對麵,已經緩緩走過來的男人。
在陽光下,他實在太過奪目,是人群的焦點所在。
所有人的目光都忍不住投向了他。
但此刻,他卻步履堅定,一步步走了過來。
郝思嘉再扭頭時,看到這一幕,居然在關鍵時刻慫了,下意識從鄔喬身邊退開兩步。
程令時站到鄔喬麵前時,在場建築係所有人。
從院長到學生,都望著他們兩人。
終於他將鮮花送到她麵前,懶散的聲線透著幾分嚴肅,沉沉道:“鄔喬,畢業快樂。”
鄔喬的反應,慢了半拍。
她過了好一會兒,才從他手裡接過鮮花。
她低頭看了一眼,其實她沒跟程令時說過畢業時間。
但是她跟公司請假的時間,是報備的這個理由。
說心底沒有期待他出現,是真的在騙人。
可當他真的出現,鄔喬的一顆心又在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他拿過花之後,直接對還站在一旁的郝思嘉微笑道:“同學,能請你給我們拍張照片嗎?”
“當…當然,”郝思嘉說話都有些結巴。
她將自己手裡抱著的花放下,拿出手機,對準他們兩個。
半晌,郝思嘉突然一咬牙:“你們站的太遠了吧。”
鄔喬一怔,哪兒有太遠了,明明她的肩膀已經挨著他的手臂了。
但她的念頭還未消,肩膀上出現了一隻手掌,感覺到他的手臂微微收力,她整個人就被攬在懷中。
哢嚓一聲,相機將這一幕徹底定格。
郝思嘉拍完照,沒敢靠近,反而站的遠遠的。
倒是程令時鬆開,搭在她肩膀上的手臂,轉了個方向,麵對這她。
那天報警之後,鄔喬就請假回來準備畢業典禮。
兩人一直沒有見麵。
程令時想了許久,還是開口說:“那天我不該衝你發火。”
鄔喬沒想到,是他先開口道歉,她立即說:“沒有。你沒有錯,錯的是我。你說的對,我不應該遇到事情就逃避,是我應該謝謝你。”這樣很懦弱。
也謝謝你,能把她罵醒。
程令時看著她誠心道謝的模樣,心臟猶如針紮。
再次泛起密密的疼。
他停頓了許久,垂眸看她,喊道:“早早。”
聽到這個稱呼時,鄔喬心臟微微一跳,忍不住抬起眼眸。
程令時微微彎下腰,拉近與她的距離,眼眸直勾勾盯著她,這一刻鄔喬甚至能看見他黑眸裡,她的身影。
他的眼中有她,也隻有她。
“祝我的小女孩,從此一生坦途,前程似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