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前一直說自己還年輕,我總說他也快七十歲的人了,不要總是那麼拚,誰知他跟我說,在建築這個領域,七十歲依舊是創造的高峰期,結果還沒等到他完成他這輩子最得意的作品,他就已經去世了。”
鄔喬低聲說:“商奶奶,我可以看一下他的筆記嗎?”
“當然可以。”
很快商奶奶從屋子裡拿出一個箱子,是那種有點兒年代感的箱子,程令時立即起身上前幫忙,等將箱子放在桌子上,一打開,裡麵是一本又一本的筆記。
鄔喬瞠目:“奶奶,這就是你說的柳爺爺的手稿?”
她本來以為手稿是一個筆記本,可是現在看來,這豈止是一本筆記,這是一箱子的筆記。
鄔喬和程令時兩人都有些迫不及待,一人拿起一本筆記,翻閱了起來。一打開筆記,迎麵而來的便是一手剛勁有力的筆跡,一開始是用鋼筆記載的內容,後麵還有隨手用鉛筆畫的手稿圖。
那種老一輩工作者嚴謹認真的風骨,光是從筆跡上就能感受到。
鄔喬迅速翻閱手中筆記,又低頭看向其他手稿,這才發現每本筆記上都標誌著時間,第一本是從1981年開始。
足足有四十年的時間。
而從2000年的那一年筆記,便是開始以榫卯技藝為主,老爺子在筆記上甚至寫了長長一大段話,來感慨這樣令人驚歎的技藝。
“雖然一直知曉榫卯,卻並未真正的接觸。如今偶然認識一位老手藝人,方才知道這門手藝的精湛和巧妙,單單是構件上采取的凹凸相結合的方式,便能讓兩塊木頭嚴絲合縫,達到天衣無縫的程度。”
“如今的中國建築高速發展,所有的城市都進入了鋼筋水泥的時代,這樣古老的技藝早已經無人問津,實乃可惜、可歎、可悲!”
鄔喬看著眼前這段話,老先生當年寫下這句話時,那時正處於中國高速發展的時候,所有的城市恨不得一夜拆光老舊的建築,讓整個城市都重新煥發生機。在那種物欲衝擊之下,古老的便是落後的,民族的便是落伍的。
程令時見她神色凝重,緩緩走過來,低頭看著她手裡拿著的這本筆記。
還有上麵這段,茫然而又悲憤的話。
“二十年前的中國所有人都渴望發展,所以一直有句話,我們這代建築師,處於一個最好的年代,也處於最壞的年代。因為時代的高速發展,到處都在拆除老舊建築,一個個新地標拔地而起。沒有人會在乎古老的技藝如何,更沒有人去惋惜。”
鄔喬茫然的望著程令時,低聲問道:“所以我們現在還來得及嗎?”
拯救這門技藝,這話太大,她承受不起。
但是最起碼去做一點力所能及的事情,完成一個一輩子都在保護中國傳統技藝的老人的心願。
兩人一起翻閱了最後麵的幾本手稿。
終於在最後一本裡,看見了柳爺爺所寫下的一段話。
“我希望銀湖村裡的所有孩子,都能像城裡的孩子那般,在明亮又乾淨的圖書館裡看書。我從銀湖村走出來,當年是靠著父老鄉親的幫助,才有了今日。所以希望在我有生之年,也能幫助我的家長,我的鄉民。”
鄔喬看到這裡,眼眶不禁微熱。
柳爺爺的有生之年並未看見,自己親手建造的圖書館在他的村莊矗立起來。
“您就是因為這個,才一直想要找人完成他的心願?”鄔喬抬頭望著商奶奶。
都說年紀大的人淚腺已經不發達,輕易不會落淚,可是商奶奶卻還是落淚,她說:“他一輩子隻有這個心願。”
鄔喬正要點頭,便聽身側的程令時說:“好,我們就一起實現老爺子的這個心願。”
兩人離開商奶奶家裡。
鄔喬這才來得及問他:“你剛才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我看了手稿,也看了老爺子的初步構思,他是想建造一個完全木結構的圖書館,我也想參與這個項目。”程令時望著她,眼神直勾勾的盯著她。
待半晌,他笑了起來:“鄔喬,我這個年紀要說理想,是不是有點兒可笑?”
鄔喬下意識的搖頭。
但是對麵男人眼底噙著那種不拘和輕狂,哪怕笑意再散漫,依舊透著意氣風發,他彎腰望著鄔喬,低聲說:“但是鄔喬,我必須要說,你要接的這個項目讓我想起了當初學建築時裡的理想。”
或許他也如同其他人一樣,在世俗的名利之中,漸漸迷失了本心。
可好在初心依舊,隻是這一刻覺醒也並未為時已晚。
這麼多年來,他所做的項目是為了公司,為了利益,為了養活那麼多人,但是極少會問一句,是不是他所喜歡的。
若是不喜歡中國的建築方式,他當年為什麼要去戴老爺子那邊拜師。
明明養尊處優的人,卻一連乾了兩個月的活都不叫苦。
隻不過為了在建築屆成名,他選擇了更為捷徑的方式,他的才華,他的天賦,足可以讓這個世界為他喝彩。
但是現在,他想為自己喝彩一次。
好在一切遺憾,都還未晚,他不必像這位柳爺爺這樣,隻能抱憾終身。
他還來得及為他自己,為鄔喬。
誰知對麵的鄔喬,突然衝著他伸出手,輕聲說:“程令時,到我身邊來。”
程令時一愣,這是當初他在t大時,邀請她加入時恒,對她說的那句話。
這一次,輪到鄔喬對他說了。
程令時心底滾燙,如同火山噴湧,他伸手抱住她,緊緊的摟著。
低聲將那天未說出來的話,在這一刻說了出來。
“我們一起建造一個理想世界。”
這句話狂妄,但依舊熱血。
初心不死,熱血沸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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