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有爭執,也不會記恨對方。
鄔喬如所有出生在幸福家庭的小孩一樣,生活的無憂無慮,人生最大的煩惱頂多就是,那個想要的洋娃娃,媽媽居然沒答應買。
她從未經曆過真正的煩惱。
也以為自己永遠不會有。
直到生活變故突然降臨,爸爸病重,先是一直住院,後來便是化療。
家裡經濟出現明顯改變。
最後連鄔喬都懂事的,不敢開口提要求。
可就算這樣,依舊沒能挽留爸爸,她還記得爸爸彌留之際,總是用一種憂傷的眼神望著她,跟她說對不起。
後來她才知道為什麼。
因為爸爸覺得,要留下她跟媽媽在這個世上,很抱歉。
爸爸去世後,因為治病欠下的債,都落在了媽媽頭上。
最後媽媽隻能出國打工,這是當時唯一能儘快還完家中債務的方法。
鄔喬就這樣被送回清塘鎮。
隻是奶奶年紀大了,又經受喪子之痛,無法照顧她。
再加上奶奶住在鄉下,鄔喬要上學,她隻能寄住在大伯家。
那段時間,是鄔喬最不願意提及的回憶。
突如其來的喪父,以及母親的離開。
讓她一下成了沒家的小孩。
她心底彷徨又無助,每每想到父母,都會難過的落淚。
可就連哭,也隻能在晚上死咬著被角,不敢發出一絲聲響。
因為堂姐若是聽到她哭,一定會跟大伯母告狀。
鄔喬第一次哭被發現,大伯母便把奶奶叫了過來。
她到現在都能記得那天的場景。
年邁的老人,軟言細語請求大伯母多擔待些,說她並不是嫌棄這裡,隻是還太小。
她送奶奶離開時,老人什麼都沒說,從兜裡掏出幾粒糖。
“喬喬,吃點糖,就沒那麼苦了。”
之後鄔喬學會了察言觀色,過得小心翼翼,明明在家嬌生慣養長大,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小少女,卻學會了搶著幫家裡乾活。
她再也沒跟堂姐攀比過。
因為堂姐可以不做,她卻不行。
一夕之間,她長大了。
隻是這樣的長大,卻並非她所願。
*
會所包廂裡,姍姍來遲的秦鐘,一進門就連連道歉:“實在不好意思,今天真沒想到會突然加班,之前在福建修複的一個土樓建築,臨時出了點紕漏,一直在開視頻會議。”
“你看看你多大麵子,讓時恒建築所的兩位創始人等你。”
容恒不爽,上前箍著他的脖子。
秦鐘無奈:“行行,你待會怎麼罰我都行。”
原本今晚這頓,是容恒做東,歡迎秦鐘加入時恒建築所。
誰知他居然沒到。
秦鐘是容恒的大學校友,現在在T大當老師,主要從事古建築設計和修複。
之前秦鐘提過,想要開個工作室。
容恒乾脆邀他加入時恒,畢竟時恒還沒古建築這方麵的專家。
“把桌上這瓶喝了,”一旁的程令時語氣涼涼。
秦鐘很少見程令時這樣,轉頭問道:“他怎麼了?”
容恒連嘖兩聲,忍不住吐槽:“彆搭理他,這人今天浪的沒眼看,我雖然知道他日常不當人,但是第一次看見他明晃晃這麼不當人的。”
“他乾嘛了?”秦鐘挺好奇。
容恒把餐廳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感慨道:“我餐廳名聲馬上就要被這老處男毀了,居然說我們是憑臉選客戶,是我嗎?明明是他見色起意。”
容恒聲嘶力竭控訴。
這家餐廳是他投資的副業,所以程令時才肆無忌憚。
“我見色起意?”程令時輕掀眼皮,像是聽到什麼天大笑話。
“你還不是?你又給人家免單,又給辦五折卡,……”說到這,容恒忍不住道:“我看你是想直接承包人家下半輩子吧。”
秦鐘聽笑了:“那姑娘長得漂亮?”
容恒嘿嘿一笑:“那可不是一般的漂亮。”
見秦鐘半信半疑的模樣,他說:“不僅人漂亮,名字也好聽,叫鄔喬。”
“鄔喬?”秦鐘一怔,他問:“T大學生?”
容恒愣了下,點頭:“我看他們確實像大學生聚會。”
“我學生,”秦鐘也覺得太湊巧了,笑著搖頭:“話說這姑娘可是我們建築係的鎮係之寶。”
容恒來了興趣:“說說,什麼情況。”
“我們建築係的係花,不僅人長得漂亮還特彆上進,年年成績排第一,”秦鐘嘖了聲,“我們係裡那群男學生,明裡暗裡不知道多少人想追她。”
容恒歎氣:“那沒戲了,人姑娘肯定看不上他。”
說完,他不忘同情的掃了程令時一眼。
程令時垂著眼,壓根不搭理他。
“我說你這是遭了報應,”容恒好不容易抓住機會,不想放過他,轉頭跟秦鐘吐槽:“他這人從我認識開始,不知道拒了多少姑娘,害人家傷心。這還是我頭一次見他這麼熱情對一姑娘,結果人家壓根不鳥他。”
“你造這種謠,”程令時癱在沙發上,模樣懶散:“我能告你的。”
容恒:“……”
程令時哼笑,誰說她不理他了。
正好程令時手機響了,他拿出來看了眼,是個陌生電話。
他一向注重隱私,私人號碼,很少有人知道。
但是他剛才離開餐廳,把號碼留給了領班。
他就知道,這小孩會回去要的。
畢竟她可是把他微信刪了。
“這不,”他握著手機,側目過來,待輕哂一聲,慢騰騰開口說:“電話追來了。”
說完,他起身去接電話。
容恒回頭望著秦鐘,一臉無語:“不會真是那小姑娘打來的吧。”
秦鐘不了解經過,還真不好說。
程令時走到外麵,接通電話時,聲音不自覺染上笑意:“早早……”
“程先生。”一個男聲響起,是餐廳領班。
程令時頓住。
就見對方說:“那位鄔小姐方才回來了,不過她把您吩咐給她辦的卡留下了。”
領班說到這裡時,頓了下。
這才小聲繼續:“而且她沒跟我要,您的電話。”
許久。
電話一直沉默著。
“不是,”直到一個冷漠的聲音響起:“你特地打電話過來,不會是覺得我在等她的電話吧?”
領班:“……”
我沒有。
我哪兒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