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喬盯著手機看了一會兒,被師父這兩個字,震得有些神魂不定。
於是她在電腦上點擊打印圖紙,隨後走向打印機,
隻是整個人都處於機械的僵硬。
建築設計這行,老師的重要性不亞於未來另一半。
因為投入一個知名老師的門下,就意味著你的起點都比彆人高一截。
很多新人設計師拿項目時,還沒代表作,乾脆就對甲方介紹,某某是我的老師。
鄔喬雖然來了時恒工作。
但她也從來沒聽說,程令時帶過什麼徒弟。
雖然程令時之前說過,會教導她,但鄔喬一直把自己擺在公司實習生的位置,從不敢有絲毫僭越。
更從沒在公司擺出,自己是程令時徒弟的姿態。
於是她將自己新畫的平麵圖打印好,拿到了程令時的辦公室。
原本程令時也在埋頭工作,聽到敲門聲,隻說了聲進來,連頭都沒抬。
大約過了兩三分鐘,他總算抬頭,看向鄔喬。
“過來,”程令時隨口說道。
鄔喬往前走了兩步,程令時看著她離自己幾步之遠,忍不住笑了起來:“我會吃了你嗎?站那麼遠。”
她搖搖頭,把手裡的設計圖遞了過去。
說實話,在大學給導師交作業的時候,鄔喬都沒這麼緊張。
程令時垂眸,翻閱她的平麵圖,他的手指翻動著紙張,發出嘩嘩的聲音。
鄔喬光聽著聲音,都感覺到,她的心臟要跳了出來。
怎麼會這麼緊張!!
她偷偷深吸一口氣,誰知正好趕上程令時抬頭,她一下屏住呼吸。
程令時饒有興趣的盯著她,她就這麼一直僵持著。
“還不吸氣?”最後,還是程令時看不下去,開口說道。
鄔喬瞬間瞪大眼睛,呼吸也隨之正常。
“緊張什麼?”程令時若有所思道:“你看見我還會這麼緊張嗎?”
“不是,”鄔喬慌忙打斷,生怕他再說出什麼過分的話。
好在程令時專注工作,指了指她的設計圖,“你的圖……”
這是鄔喬第一次交作業過來,一顆心再次隨著他的話,被吊了起來。
可見他停頓著,居然不繼續往下說,一雙黑眸,盯著程令時,似有些不滿。
程令時一直覺得她這雙眼睛,漂亮靈動的過分,如同會說話般。
特彆是現在。
就像在跟他怨裡帶嬌的說:哥哥,你怎麼不繼續說下去啊。
“基本功很紮實。”
總算,程令時語調緩慢的說出一句話。
鄔喬懸著的心臟,隨之砰砰直跳,這句應該是誇獎吧。
她柔和的五官隨之染上喜色,肉眼可見。
“不過……”程令時剛說完,就看見鄔喬的臉刷的一下垮了下來。
彼此沉默了幾秒。
“你將停車場入口設計在這條路上,但是根據資料顯示,這條路是單向行駛的道路,一旦大量車子出入,很可能會造成停車場和道路的雙重擁堵。”
鄔喬一愣。
可是接下來,還有更多。
“還有這裡的軸線布置,你為了達到理論上的最多車位量,縮短了軸線間距,這樣一來淨寬跟著縮短,你就無法給車輛預留足夠的空間,進行轉彎和倒車入庫。”
“作為設計師,不僅要考慮設計的問題,結構、水暖電,都是你需要考慮的。當然,如果你隻想單純當個畫圖工具人,倒不用想那麼多。特彆是,現代停車場都采取的是智能管理係統,所以你在設計的時候,必須要預留布線的空間。”
鄔喬:“……”
這下她明白了,她唯一能被稱讚的,就是基本功還算紮實。
其他方麵,作為設計師來說,她連入門都沒達到。
程令時似乎怕她看不明白,從桌上的筆筒裡,順勢拿了一根彩鉛。
他的手掌握著的鉛筆,在圖紙上做了標記。
流線需要修改的地方,他順勢畫了出來。
很快,圖紙上布滿了他修改的地方,其實要說多,倒也不算很多。
可他修改添加的線條,莫名讓整個布局真的變得合理起來。
連鄔喬看了幾眼,都不得不佩服。
他化腐朽為神奇的能力。
原來,這就是設計師。
鄔喬作為T大建築係的第一名學生,說她內心沒有驕傲,自然是不可能。
可就在這短短時間,她親眼看見,程令時是怎麼將她的圖紙,修改的乾淨利落。
這種震撼,真正的發自內心。
“你畫的停車場總體來說,問題不大。”待畫完最後一筆,程令時淡淡道。
鄔喬看到他們之間,猶如馬裡亞納海溝一般深的差距,語氣平平道:“你也不用這麼安慰我。”
程令時忍不住笑了起來。
卻沒說話,而是直接起身,抽出旁邊架子上擺著的文件。
隨後,他將一個文件夾放在鄔喬麵前的桌子邊緣。
程令時下巴衝著文件夾點了點:“看看。”
既然他發話了,鄔喬自然不會拒絕,於是她打開文件夾。
這居然是一份設計方案,設計者是檀啟,應該是之前項目,他交的方案。
鄔喬隨手翻了翻,發現程令時不僅批注了,而且批評的一無是處。
用詞之辛辣,讓鄔喬都不由同情檀啟。
可在鄔喬眼中,檀啟這份的設計已經堪稱是優秀。
“檀啟成為設計師已經四年,這份設計方案上,居然還出現了基礎錯誤,這是我最不能容忍的事情。”
鄔喬也在這時候,翻到了他所說的那個基礎錯誤。
因為程令時直接用紅筆在上麵寫了好幾行字,字裡行間,都透露著三個字。
你完了。
鄔喬甚至能想象,檀啟拿到這個時,有多無地自容。
程令時抬頭,視線落在她身上:“但你不同,你是建築係即將畢業的學生。你擁有比一般學生紮實的基本功,所以即便在設計方麵還顯稚嫩,但任何設計師的成長,都需要大量時間。”
“所以,我會給你時間成長。”
鄔喬緊緊握住手裡的文件夾。
她好像很容易,被眼前的這個人,一次又一次的震撼。
他的包容、他的強大、他驕傲之下的溫柔。
接著鄔喬將文件夾放回去,重新拿回自己的圖紙,準備回去修改。
可她剛要轉身,突然停住了。
她轉身望向程令時,腦海裡浮起那條微信。
或許是辦公室裡幽靜的氣氛,讓她心底湧起一股衝動。
“之前那條微信是什麼意思?”鄔喬衝動開口。
剛說完,她猛地咬住唇瓣。
程令時同樣抬頭,與她的目光撞上。
“什麼?”
他似乎也沒懂,鄔喬莫名的這句話在問什麼。
鄔喬輕聲說:“你說師父……”
是什麼意思,是你是我的師父這個意思嗎?
她說到一半時,微妙的停了下來。
但足以讓程令時明白,她想要問的是什麼。
這次反而是程令時被逗住了,盯著她,眼底染上了戲謔:“所以我這是師門不幸,這麼快就有人想要叛出師門,不認師父了?”
聽到他的話,鄔喬瞬間一僵。
她露出驚訝的表情,但又很快搖頭:“不是。”
之前一直沒有明確說過,所以她從來沒敢往這個方麵想。
她當然知道,程令時願意收她當徒弟,是她多大的幸運。
見他還盯著自己,鄔喬微抿著唇,聲音有些沒底氣的說:“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她沒想到叛出師門。
“哦,是這樣啊,你沒這個意思,”程令時點點頭,聲音懶散:“那既然是這樣,你不如就正式叫一聲,也算是全了我們之間的儀式。”
鄔喬尷尬:“叫什麼?”
這次程令時沒再說話,隻微笑盯著她。
鄔喬耳朵滾燙,不用看,也知道肯定通紅。
叫什麼。
當然是叫……
許久,麵前沐浴在清晨金黃色光線裡的姑娘,迎著晨起燦爛的朝陽,輕輕喊道:“師父。”
鄔喬喊完,臉頰騰的一下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