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蕊看見了曾經的父老鄉親街坊鄰居。
那些人也看到了白蕊。
隻是與剛才的重逢落淚不同,那些人的目光躲躲閃閃的,偶爾看白蕊一眼,都是神情複雜。
謝小意趕著去幫忙,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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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淩霄正在與西山大王僵持。
西山大王的本體是癩蛤-蟆,天賦技能是毒,能散發出各種顏色的毒霧,毒性也各不相同,一個不備就會著了他的道。
現在大殿中已經滿是霧氣彌漫。
深的淺的,紫的綠的,層層疊疊,看一眼就讓人頭昏腦漲。
大殿中唯一一處沒被毒氣充滿的地方就是衛淩霄所站之處。一道風在他的周身環繞,將接近他的毒霧吹散,一刻不停。
西山大王見毒霧奈何不了這人,於是深吸了一口氣,臉頰鼓成了一個不可思議的高度,接著“呱”一聲,噴出了一縷淡綠色的液體。
液體所至之處,發出滋滋的灼燒聲。
衛淩霄側身躲過,回劈一劍。
劍氣破開了迷霧,直達西山大王鼻尖。
還好西山大王及時吐出一口液體,擋住了劍氣。
兩者相碰,冒出了縷縷白氣。
劍氣被這綠色的液體被侵蝕殆儘,最後液體滴落在地上,灼燒出一個深坑。
一劍不成,衛淩霄沒有貿然再出手,而是退到了一側。
這西山大王的修為比想象中要高一些,更不用說他是妖族,壽命悠長,也不知道活了多少年,有不少保命的底牌。
西山大王也十分忌憚衛淩霄。
兩人僵持了片刻。
西山大王率先打破這沉默:“這位道友,不管你是什麼身份,你現在是魔修,難道還要與那些正道修士一處嗎?”他眯了眯眼睛,語重心長地說,“就算你想幫他們,那些眼高於頂的正道修士不一定會接受你這片好意。”
衛淩霄斂眸不語。
西山大王還以為他有所意動,趕緊趁熱打鐵:“你看,我們妖魔兩族聯手,再加上龍族,勢不可擋。不如加入我們,到時一統修真界——”
“噗嗤。”
一道突兀的笑聲響了起來。
西山大王:“誰?”
謝小意手腕一轉,驅散了毒霧:“聽著挺像傳銷的。”
西山大王皺眉:“傳銷是何意?”
“就是……”謝小意用修真界人士通俗易懂的話來解釋,“先說得花裡胡哨把人騙進來,然後洗腦壓榨。反正不是好東西。”
西山大王:“胡說八道!”
他情緒激蕩,衣袍鼓起,想要對謝小意出手。
恐怖的能量緩緩聚集,可凝聚到一半,突然卡住,能量一瀉千裡。
西山大王有些不可置信,再次抬手。他感覺到體內靈力流轉變得晦澀了起來,好像經脈被堵住了一般。
散靈丹生效了。
西山大王暫時處於不能動用靈力的狀態。隻是這狀態的維持時間極短,轉瞬即逝,需要抓住機會。
謝小意沒有猶豫,一劍刺出。
西山大王不愧是妖族目前的統領,就算是失去了靈力,還有千錘百煉過的身軀,硬生生地接下了謝小意的這一劍。
叮——
微曦劍劃過西山大王的身體,發出了刺耳的聲響,一路滑下,隱隱還能看見火光迸射。
西山大王冷哼了一聲,將人震開。
謝小意後退數步,卸去了其中的力道,虎口微微發麻。他足尖一點,再次欺身而上。
於此同時,衛淩霄也出手了。
兩道劍光交錯,將漫天的毒霧分割成了數個空間。
按照修真界的規矩,劍修對敵,基本都是一對一,極少有組隊的。
刀劍無眼,又不像是遊戲組隊,可以免疫隊友傷害,劍氣外放傷到隊友的情況也時有發生。
但謝小意和衛淩霄卻意外的默契。
一劍是風雲,一劍是霞光,兩者纏綿在一起,照映出了漫天雲霞。
若是一對一的情況下,西山大王自然不畏懼。可現在他中了毒,對方又是兩人聯手,他自知不敵,在稍微恢複了一些靈氣後,轉身就跑。
轟隆一聲。
屋頂破開了一個大洞,西山大王身形敏捷地躥了出去。
謝小意與衛淩霄對視了一眼,同樣落到了屋簷上。
西山大王隻想著避其鋒芒暫時退去,卻忘了在空曠的地方毒霧陣的作用被削弱了不少,對手不必束手束腳。
謝小意抬眸一看,西山大王的身影落在了另一處屋頂上。他不假思索,追了上去。
抬手就是一劍。
西山大王軟軟地倒下,化作了一張人皮。
假的。
謝小意抽劍,四周環顧,四麵都能看見西山大王的背影,一時間分不出真假。若是一個一個地去分辨,早就跑得沒影了。
謝小意回過頭:“怎麼辦?”
衛淩霄淡淡地說:“殺了。”
既然分辨不出來,那就乾脆都殺了。
衛淩霄的聲音冷淩淩的,就像是千年不化的寒冰,煞是刺骨。說得這兩個字西山大王也聽見了,他冷笑了一聲,壓著聲音道:“黃口小兒,胡言亂語。你能殺一個,還能殺了一百個嗎?”
他分出了上百分-身,此時異口同聲地說出這句話,聲勢浩大,回音連綿不斷。
衛淩霄的回答是:“能。”
一個字,截斷了西山大王的話,接著,一陣清風蕩漾了出去。
風吹過之處,一個個的身影被吹散,就像是被人用畫筆抹去一般,什麼都沒有餘下。
一瞬間,上百個“西山大王”都不見了,隻餘下最後一個。
衛淩霄手指微微張開,那股風又回到了他的掌心,再揮出一劍,直取西山大王的心口。
西山大王撐起了一個護盾,擋住了直麵而來的風。
可他擋住了風,卻沒有擋住身後的霞光。
一道霞光輕柔地落了下來。
遮在上空的烏雲被吹開了,一輪圓月撒下了點點清暉,圍繞在謝小意的周圍。
他落了下來,身後的烏發晃動了一下,微曦劍收入手中。
西山大王睜大了眼睛,轟然倒下,化作了一隻巨型的癩蛤-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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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山大王已死,其他妖族都有所感應,慌亂之下,跑得跑、散得散。
謝小意清理了還留在城中的妖族,待安全了以後,回頭去找那群幸存的凡人。
剛走到,就發覺到氣氛有些不對。
白蕊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中央,所有人都圍著她,對她指指點點。
謝小意故意放慢了腳步,聽著他們的竊竊私語。
“和妖怪在一起了……”
“自甘墮弱。”
“妖怪可是殺了你的爹娘啊。”
“不如一頭碰死,還落得個乾淨!”
其中還有個姑娘煽風點火:“我見她一點羞愧之心都沒有,還和那個妖怪打情罵俏,我們白家出了這樣的女兒,真是有辱門楣!”
在場人紛紛表示,如果有這樣的女兒,還不如死了算了。
隻有幾個侍女打扮的少女欲言又止,卻被身旁的父母給拉住了。
白蕊臉色煞白。
她在西山大王手中虛與委蛇,又從妖怪的手中逃了出來,可最後,要她死的進入是同族之人。
白蕊在順從西山大王之時,就已經做好了必死之心。可經曆了方才的生死一線,她又不想死了。
活著,比什麼都強。
白蕊倔強地抿住了嘴唇,沒有去辯解什麼,而是說:“既然你們看不起我,我走就是了。”
可其他人卻偏偏不讓。
“你是我白家的女兒,還想去和妖怪私奔嗎?”
“若是以前,這樣的女人都要浸豬籠!”
“不要廉恥!”
“……”
謝小意聽了一會兒,覺得蠻有趣的。
明明之前還在妖族麵前瑟瑟發抖,沒有膽子與妖族抗衡,現在卻將刀揮向更弱者。
人總是這麼的複雜。
說他們做錯了,可這是他們賴以生存的禮儀道德,維護禮儀是他們與生俱來的天賦;可說他們做對了,少女被妖族抓去的時候沒人救她,等活下來了以後,又要逼著她去死。
就在短短瞬間,人群裡躁動了起來。
他們不敢去打殺妖族,卻將恐懼和憤怒牽扯到了少女身上。
“去死。”
“你怎麼還不去死!”
“你活著,你爹娘都不瞑目!”
人們的臉上漸漸地出現了活力,似乎隻要將少女逼上絕路,他們被妖族當做畜生食用的過往就不複存在,大家就又能恢複到以前的生活了
在白蕊的眼中,一張張的麵孔扭曲了起來,似乎與妖族也差不不了多少。
她絕望地閉上了眼睛,手中的手鐲還餘下最後一絲靈力,冒出了一個光罩保護著她。
說來嘲諷。
這手鐲,還是西山大王給她防身用的。
人們的腳步被光罩阻止,他們突破不了,就撿起石頭去砸。
叮叮當當。
謝小意走了出來,阻止了他們的行為。
人們對視了一眼,最終走出了一個最德高望重的人:“仙長,此女與妖族狼狽為奸,還望仙長出手,將此女擒住,家法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