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貴人賞賜,你好好收著。”
連柔闔上木匣,輕輕嗯了一聲。
那雙水汪汪的杏眼略微彎了彎,顯得格外動人。
她不像連熙微那麼清高,看不上金銀之物,再過段時間,伯府敗落,她們全家人就要擠在城西小院中度日,有了這筆錢,起碼能讓她和母親的日子過得更舒服些。
又過了幾日。
自那天秦琰上門後,魚泉的雨水接連不斷。
連柔站在屋簷下,抬眸望著鉛灰色的天幕,她心間沉鬱,幾乎喘不上氣來。
她很清楚,行宮修建時換了工匠,導致地基不牢,根本經不住疾風驟雨的衝擊,一旦坍塌,怕是有不少人都會受傷。
連柔不在乎秦琰,也不在乎陳王,卻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長公主陷入險境。
更何況,伏廷也在那裡。
她心房顫了顫,不由自主地擰著眉,臉上滿是猶豫。
也不知究竟過了多久,連柔從廂房中找出油紙傘,衝著青苓道:“我出去一趟”,而後直接衝進了雨幕。
“小姐,外麵雨這麼大,天也快黑了,您要去哪兒?”青苓急得直跺腳,她怕驚擾了夫人,也不敢大聲叫喊,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主子往前走。
“我有事求見長公主,你留在莊子裡便是。”
說話的功夫,連柔已經跑出了小院,雨水混著泥漿浸濕了新綠的裙擺,繡鞋也濕了個徹底。
彆莊地勢偏高,天氣晴朗時能瞧見行宮,現在什麼都看不見,連柔隻能憑著記憶,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走。
好在兩地之間的距離不算遠,等連柔渾身濕透,整個人也冷到發抖時,已經站在了行宮巍
峨的門前。
守門的軍士手握長.槍,神情警惕似虎梟般,目光鋒銳,厲聲嗬斥道:
“行宮重地,外人不得擅入,速速離去。”
連柔唇色蒼白,她鼓起勇氣喊道:“連氏女求見驃騎將軍,勞煩您通報一聲,將軍是小女子的舅舅。”
整個大業,無人不知驃騎將軍的赫赫聲名,即便這些軍士是從京城而來,也不例外。
其中一人思索片刻,答道:“還請連小姐稍等,我這就去通稟。”
連柔不便上前,隻能立在原處,雙手握著油紙傘。這會兒不止雨驟,風也急,因力氣用得過重,她指骨泛起青白,鬢間濕透的發緊貼在頰邊,既柔弱又可憐。
雨水打在身上,按理說應是十分難受,但此時連柔除了忐忑,再無彆的感覺。
就算她找上門來,見到了伏廷,該如何將行宮即將垮塌一事說出口?
況且,她說了,伏廷就會信嗎?
連柔思緒紛亂,往後退了一步,她甚至覺得自己不該來。
也不知到底過了多久,許是一刻鐘,許是兩刻鐘,朱門再次開啟,穿著玄衣的青年出現在她眼前。
一步又一步欺近。
他手裡的傘很大,比起連柔顫巍巍的油紙傘要堅實許多,現下直接擋在少女頭頂,隔絕了連綿不絕的雨水。
兩人站在一把傘下,中間隻隔著尺餘,連柔低著頭,不敢看伏廷的眼睛。
說來奇怪,她與驃騎將軍不算熟稔,僅是最近見麵的次數多些,偏生待在他跟前,不必交談,都能感受到男人周身縈繞不散的怒意。
像鮮血,猩厚粘稠。
連柔不曉得伏廷因何發怒,她用手背揉了揉眼,怯怯道:“舅舅,我有事跟您說……”
那把油紙傘根本遮不住什麼,少女渾身濕透,麵色蒼白,仿佛馬上就要昏倒在他麵前。
這樣的認知令伏廷大為光火,他薄唇緊抿,幾乎是從齒縫中逼出詞句:
“說!”
連柔本能地察覺到不妙,她肩膀瑟縮了下,杏眼不安地掃過旁邊的軍士,支支吾吾,半晌都沒吐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舅、將軍,能不能換個地方?”
連柔以為是自己的稱謂惹惱了伏廷,下意識地喚了聲將軍。
態度疏離且恭謹。
男人的臉色更陰沉了數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