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如何,魚泉是不能多留了。
翌日清早,連柔直接去到焉氏跟前,陪母親用過早飯後,她才斟酌著開口:“娘,咱們在魚泉呆了好一陣子,是不是該回陪都了?”
“柔兒想回去了。”
焉氏眯起雙眼笑了笑,打從最開始她就知道幺女不願來魚泉,是為了自己才勉強答應的。
焉氏有時候都在想,正是因為柔兒處處為旁人考慮,她才怕這個女兒吃了虧,忍不住偏疼些。
“今日雨勢沒那麼大,確實適宜趕路,我讓嬤嬤收拾細軟,咱們馬上就回去。”
抬手揉了揉小姑娘細軟的發絲,焉氏眸光越發慈和。
“你去隔壁知會熙微一聲。”
“姐姐怕是不願。”連柔垂下眼,唇角緊抿成一條線。
“先前是你謙讓她,這回闔該她謙讓你。你們倆是雙生姐妹,娘希望你們平平安安的。”
平安二字看似尋常,對許多人來說,卻是奢求。
連柔點點頭,起身往連熙微的臥房走。
門扇半掩,香芮那丫鬟不知去了何處,連柔輕輕敲了兩下,卻沒有任何回應。
她擰眉,抬手將門板的縫隙推開,沒瞧見連熙微的身影。
大抵是不在房中。
她這麼想著,剛準備關上門,發現腳邊散落幾張紙,許是丫鬟粗心弄掉的。
連柔蹲下身,還不等指尖觸及紙頁,她臉色刷的一下變得慘白。
紙上密密麻麻寫了許多藥名,組合起來,正是枸杞養身茶。
焉氏向來愛重連牧雲,連柔可以肯定,這道茶方不是母親交給連熙微的。
那麼就僅剩下一種可能——
連熙微偷偷摸摸將陶罐中的藥渣收集起來,一味藥一味藥地辨認,最終推出了藥方。
連柔都不知該說連熙微聰慧好,還是該心悸於她的城府。
她不確定藥材的劑量,便反複琢磨,一遍遍在紙上推演,若有人願意試藥,遲早有一天她能得到完整的茶方。
這份執念未免太過可怕。
連柔將紙頁放回原處,沉默退出了房間,過了一刻鐘左右,連熙微和香芮才穿過籬笆院門,走了進來。
“姐姐,咱們該返程了。”
說完這話,連柔徑
自背過身。
連熙微根本不願離去,她跑到焉氏麵前,想改變母親的心意,卻沒有成功。無奈之下,她隻能強忍著怒火同連柔一道回陪都。
細雨如絲,山色空蒙。
長夏伯府的馬車一路前行,在官道留下深深印轍。
直至傍晚,一行人才回到陪都。
邁進葭月居後,連柔便吩咐丫鬟備水沐浴。突然間,窗外亮得晃眼,而後天際傳來一陣轟轟的雷聲,震得她耳膜生疼。
她心跳的飛快,擔憂了那麼久的事情,終究不可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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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魚泉早已亂作一團,暴雨之下,行宮的地基到底也沒堅持住,雙人合抱粗的立柱轟然傾倒,若不是驃騎將軍早有準備,寢宮中盲了雙眼的長公主恐怕性命難保。
鎮北軍護持著長公主上馬車,陳王與秦琰緊隨其後,宮女侍衛跟隨車隊,在垮塌前撤出行宮,來到不遠處的山坡上辟禍。
暴雨將所有人澆得渾身濕透,卻沒有誰敢抱怨。
要不是那些黑著臉的鎮北軍反應快,他們想逃出行宮,幾乎沒有一絲可能。
宮室垮塌發出陣陣轟鳴聲,陳王不顧近侍的阻攔,撐傘站在雨中,他看著成為廢墟的行宮,俊美麵龐變得猙獰扭曲起來。
他奉皇命來魚泉勘驗行宮,現在卻鬨出了這檔子事,他該如何向父皇交代?
冰涼雨水濕透衣襟,陳王心中怒火盈沸,他右手握拳狠狠捶在樹上,榆樹葉颯颯顫動。
“要是本王沒記錯的話,行宮的監工應是長夏伯寧睿晟,姓寧的好大的膽子,竟置皇族性命於險境!”
聽到這話,站在旁邊的伏廷眉宇緊皺,沉聲道:“殿下,即便長夏伯是監工,有些事也不是他能做主的。”
陳王話音一滯,麵皮忍不住抖了抖。
他不是蠢鈍之人,自然清楚行宮修建的過程全由太子主導,東宮那位雖然錯漏百出,陳王卻不能隨意置評,否則傳出風聲,他在京中的處境怕是不妙。
“明日本王會修書一封,快馬加鞭送往京城,該如何處置,全憑父皇定奪。”
話說到這個份上,伏廷也不便多言,他眸色微暗,不由自主想起了那個冒雨趕來、狼狽不堪的小姑娘。
即便長夏伯府獲罪,他也會保住連柔,畢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