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柔抬手按住胸口,望著銅鏡中雙頰緋紅,眉目綺麗的女子,一時間覺得尤為新奇。
前世,她嫁給秦琰那日,連熙微也在。陳王妃親自送過來的嫁衣精美絕倫,偏偏袖襟短了些,難以遮擋住連柔殘缺三指的手,這份缺陷也暴露在所有賓客麵前。
連柔無比自卑,覺得是自己不夠好,配不上名滿建業的才子。
而她的婚姻,自第一天起,就蒙上了層陰影,曾經她還試圖驅散這層陰影,卻不曾想,她和秦琰從來都沒有夫妻情緣。
但現在不同,她愛伏廷,想嫁給伏廷,她覺得視線內所有的一切都蘊滿她的期許,也不知將軍府那邊籌備的如何。
那是他們的婚禮。
連柔站起身,緩步走出臥房。
依照陪都的習俗,男女成婚前是不能相見的,即使她再想念舅舅,也不好主動去找他。
反正隻剩下幾日,就能永遠在一起了。
突然,院牆外有馬蹄聲作響,連柔陡然抬起頭,杏眼盈著笑意,她撚住裙衫,將房門打開,剛才母親上街采買布料,若是舅舅的話,也能進來小憩片刻。
可惜門外站著的並非伏廷,而是身著麒麟服的侍衛。
為首那人容色冷肅,未曾吭聲,直接邁過了門檻。
“傳太後口諭,連氏女性情和善,為陳王側妃之胞妹,特準其入京,姐妹團聚。”
連柔怔住了,半晌都未曾動彈。
“連氏,還不接旨?”侍衛沉聲嗬斥。
連柔早就猜到連熙微不會輕易放過她,卻沒想到會來得這麼早,她不想去建業,隻想留在陪都,跟舅舅成親。
她咬緊牙關,屈膝跪在地上,聲音連自己都覺得陌生,“民女接旨。”
簷下掛著彩燈,窗扇上貼著喜字,就連樹枝都係著正紅色的緞帶,隨著凜冽寒風,瑟瑟飛揚。
“貴府可是好事將近?”侍衛忍不住問。
連柔眼睫微微顫動,她還沒來得及開口,跪在地上的青苓不忿道:“是我們小姐,馬上就要成親了,偏在此時……”
“青苓。”
連柔示意她彆再說了,下懿旨的人是太後,若表現得太過失禮,恐會招致災禍。
侍衛同情地看了她一眼。
陳王府的側妃娘娘也不知是怎麼想的,竟在親生妹妹即將出嫁時,請太後下旨將人帶到京城,這、這不是耽誤了人家嗎?
“連姑娘,最遲明日,就該啟程了。”
指甲嵌進掌心,絲絲縷縷的血跡滲出來,連柔恍若未覺,她麵容平靜,點了點頭,將一眾侍衛送出去。
木門闔上,她神色空洞,後背緊貼著冰冷堅硬的木門,慢慢往下滑。
“小姐。”
青苓抹了把眼淚,試圖攙扶連柔,卻被她避開了。
“您彆難過,不如先去問問將軍,他會有辦法的。”
聽到這話,連柔這才回過神來,她抿緊唇,直接衝進屋內,抱了隻木匣跑出小院,一路朝將軍府奔去。
越接近年關,街市就越熱鬨,但她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聽不見。
連柔從來沒有跑得這麼急過,她摔倒了好幾次,淺碧色的裙衫沾滿灰土,發髻散亂,看著極其狼狽,可木匣被她牢牢護在懷裡,分毫無損。
好在她終於來到了將軍府門前。
守門的軍士瞧見她這副模樣,一個個大驚失色,“連小姐,您這是怎麼了?”
連柔沒有回答,隻問,“將軍可在府裡?”
“在,將軍就在書房。”
軍士不敢耽擱,連通報都未曾,直接將連柔引到書房前。
將軍府同正街的宅邸一樣,四處張燈結彩,紅綢拂動,中和了原本的肅殺之氣。
連柔有些想哭。
她忍住眼淚,頭一次不顧禮數,推開書房的門扇。
伏廷就站在近前,他猛地衝上前,兩手按住少女的肩膀,道:“柔兒,出什麼事了?”
連柔強擠出一絲笑,小聲說:“舅舅,我不願再等,我們今天就成親,好不好?”
“好。”伏廷毫不猶豫,他將人帶至軟榻前,一下下拍撫小姑娘的脊背。
沒有多問,隻等著她情緒平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