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審那日,有不少百姓站在衙門外。
連柔戴著帷帽,看著不遠處密密麻麻的人群,剛想轉身離開,就聽一名壯漢道:“這安平王還真是罪有應得,分明已經是天潢貴胄了,居然還不滿足,跟皓山的山匪勾結在一起,專乾那些燒殺搶掠的惡事!”
“皓山”二字成功讓連柔頓住腳步,她僵硬地轉過身。
“敢問這位先生,早些年,朝廷不是派兵將皓山的山匪儘數剿滅了嗎?難道安平王與此事有牽扯?”
“剿什麼剿?當年帶兵清匪的就是安平王,他跟皓山的大當家沆瀣一氣,表麵上說是剿匪,實際上隻是做了場戲給朝廷看!”
連柔腳步踉蹌了下,手扶著牆壁,勉強讓自己站穩。
她衝著那名壯漢道謝,隨後走到附近的茶樓中。
瞧見小姐這副模樣,青苓甭提有多著急了,她壓低聲音問:“您哪裡不舒服?咱們這就去看大夫!”
連柔輕輕搖頭。
她並不是身體不適,而是心裡難受。她六歲那年,連牧雲的去外地做生意,途中被皓山的土匪所殺。
連柔和焉氏都恨極了這幫人,她原本以為殺害自己父親的仇人已經死了,沒想到,這件事居然與安平王有關。
前世沒有伏廷,安平王好端端地活在世上,而她爹,永遠都不能瞑目。
“那咱們先回府?”青苓試探著道。
“我想在這等結果。”
此時此刻,伏廷坐在禦史大夫身畔,他眯眼看著跪在堂下的安平王,突然覺得有些奇怪。
安平王在朝中經營這麼多年,自身勢力並不容小覷,但他幾乎沒怎麼辯駁,口口聲聲說自己屬於親、故、賢、能、功、貴、勤、賓的八議之列,就算有罪,也應當由陛下量刑。
他這樣拒不掙紮的態度,不像死心,倒像是在掩護什麼人。
伏廷放下茶盞,拿起桌案上的卷宗,端量上麵每一個名字,思索他們之間的聯係。
安平王跪在冰冷的青石上,膝蓋刺疼,他心也慌得厲害,生怕伏廷發現了不該發現的東西。
“何尚書,本王認罪。你們直接稟明聖上即可。”
安平王到底也是陛下的堂弟,若將事情做得太絕,恐怕會鬨出亂子。
基於這種想法,何尚書剛打算開口,卻見伏廷抬起手。
“等等。”
安平王麵色發青,目光陰鷙,恨不得直接殺了伏廷。
“若本將軍沒記錯的話,這個名叫周升的土匪,曾經是陳王府的奴仆,對不對?”
安平王終於急了,他猛地站起身,咬牙道:“伏廷,你好大的膽子,連陳王都敢汙蔑,難道不怕陛下降罪嗎?”
“如今周升正在軍牢中,隻要將他帶到此處,好生審問一番,估摸著也能找到不少新證據。”
安平王做夢都沒想到,伏廷竟會猜到陳王身上。
十年前,他和年幼的陳王建起了皓山,那時的陳王僅是個普普通通的皇子,但他心機手段樣樣不差,因此,安平王才敢淌進這趟渾水中。
為了保住名譽,他們幾乎毀掉了所有的證據,誰知還是被伏廷發現了端倪。
眼見事情越鬨越大,何尚書和大理寺卿對視一眼,都覺得十分棘手。
“驃騎將軍,今日審的是安平王,就彆把無關之人牽扯進來了。”
伏廷將案卷翻到皓山那一頁,指著上麵剿匪的數目,譏諷道:“安平王與賊寇勾結,殺的自然不是皓山的土匪,那會是誰呢?”
何尚書啞口無言。
“是無辜百姓遭難,是往來經過的商客遭難,是我大業的子民遭難!”
伏廷的確算不上好人,但他卻不會把刀對著手無縛雞之力的百姓。
用這種手段斂財,既無恥,又令人惡心。
卷宗被青年握得變形,他一步步走到安平王麵前,後者仿佛見了鬼似的,連連往後退。
“你護著他有什麼用?是能保住你安平王府的榮華?還是能保住你們闔家上下的性命?若你現在交代清楚,還可以減等處罰。”
說這話時,伏廷刻意壓低了聲音,除了安平王,誰都沒聽見他究竟說了什麼。
安平王麵龐扭曲了一瞬。
堂內靜默至極。
伏廷緩緩搖頭,揚聲道:“來人,去把周升帶來。”
安平王急忙扯住青年的胳膊,“再讓本王想想。”
“我的耐性並不算好,還望王爺早做決斷。”伏廷拂開他的手,語調慢而清晰。
自打查到皓山與陳王有關時,伏廷就沒準備放過他。
總要為從未見過的嶽父報仇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