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舒靜靜看著她, 看著她的神情從豁出去的鎮定再到有一絲猶疑和慌張露出來,才又笑了出來。
她看著姚玉蓮像是看個傻子,道:“天下不幸的女子何其多, 難道個個跑到我麵前跪上一跪,求上一求,我就要把她收進來給我夫君做側妃?姚姑娘,到底是你有毛病, 還是你覺得我腦子有毛病啊?”
“而且若說不幸, 姚姑娘你從小錦衣玉食長大, 沒捱過餓, 沒受過凍, 跟彆人相比, 可真算不得有什麼不幸。若說婚嫁不能自主,可這京城上下, 勳貴世家, 哪個姑娘的婚事不是父母和家族給定下的?你不想入宮, 難道其他待選的貴女就都想入宮嗎?也沒見她們跑去跪這個, 跪那個,求著彆人做彆人夫君的側室的。”
“姚姑娘,人當自重人方重之, 你若真不想入宮, 那就自個想法子去抗爭。不要自以為是的把彆人都當傻子, 以為說上一番動聽的話就能把彆人玩弄於鼓掌之間。”
明舒說完也不理會臉上漲得通紅像是要滴出血來的姚玉蓮, 繞過了她就徑直離開了。
***
姚玉蓮跪在地上羞憤欲死, 她按在裙擺上的手緊緊攥著自己的裙角,死死按在地上,久久不能動彈。
她不明白,她剛剛說的那一番話明明合情合理,為什麼蘭嘉縣主會是這樣的反應。
她說了她彆無他求,可她竟然用那樣的言詞羞辱她。
明明她打聽過,雖然傳聞中這位蘭嘉縣主脾氣有點差,但其實心地良善。
她開的藥行經常會免了窮苦人家的藥錢,她的藥莊收留的也都是一些孤苦無依的婦人和孤兒。
她聽說南麵軍缺醫少藥,就從自己藥行抽了好幾個大夫,捐了價值近萬兩的藥材去南麵軍。
姚玉蓮不知道她做這些是真的心地良善,心懷大義還隻不過是沽名釣譽,亦或者是為了博取燕王世子的好感。
但不論是前者還是後者,她剛剛對自己那一番話的反應都不應該是那樣才對。
她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問題。
明明她的姿態已經擺的那麼低,她所求的也不過那麼簡單,對她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甚至也暫時解決了皇帝對長公主的擔心和疑慮,緩了皇帝對燕王世子的針對。
明明是兩全其美的事情。
她就那樣跪著那兒好一會兒都未起身,一麵覺得羞憤一麵又不明白是哪裡出了什麼問題。
先前一直站在不遠處的樹下望風的貼身丫鬟鵲兒探頭見蘭嘉縣主已經走遠,忙上了前去扶她。
鵲兒扶了姚玉蓮起身之後就幫她清理著腿上的灰塵,然後就看到自家姑娘的手上竟然有好些血眼子,中間有血跡慢慢滲出來。
她嚇了一跳,掉了眼淚心疼道:“姑娘,您,您這是何必啊?您何必這樣求她?要將您賜婚給燕王世子的是陛下和太後娘娘,還需由得她同意不同意嗎?”
“她雖是正妃,但您也是禦賜的側妃,並不比她低上多少。再說,就算在京中彆人都因為她是大長公主的女兒讓著她,但嫁去了燕王府,情況可就不同了。”
“她這般自大善妒,難道還當真以為燕王府跟京城一樣,還能由著她作天作地嗎?那華二姑娘不是說燕王世子已經有了一個很寵愛的寵妾嗎?到時候由得她跟那寵妾去鬥就是了,姑娘......”
她想說,姑娘您還不如坐上觀虎鬥,屆時坐收漁翁之利就是了。
可是她的話還未說完就被姚玉蓮打斷了。
姚玉蓮稍微緩過神來,就打斷她道:“好了,鵲兒,這些事情不是你能非議的,這事你就爛在心裡,以後也切記要謹言慎行,知道嗎?”
她跟自己說,不管怎麼羞憤,受到什麼要的折辱,也要堅持下去。
她在夢中的那一輩子,不就是不懂得躲避鋒芒,自以為自己是姑母的侄女,趙存晞的表妹就不肯低下身段去,結果一敗塗地,一屍兩命的慘死嗎?
這一次她一定要好好的活著。
堅持到最後一刻,做到最後能笑出來的那一個。
“奴婢知道。”
鵲兒看見自家姑娘嚴肅的表情,忙住了口。
她平時其實是個謹慎的,剛剛也是一時心疼自家姑娘且氣極才多說了幾句的。
***
且說回明舒。
回到皇莊自己住的院子裡的明舒拿著鏡子照了照自己。
她回頭看青蘭,似有不解道:“青蘭,你說我是看起來像包子,還是像傻子啊?那女的竟然跑來跟我說那麼一番話,難道她以為她跟我賣一下慘,再說她無欲無求,隻想清靜度日,我就肯答應她讓她去給世子做側妃?我腦子有問題啊?”
這世上不知有多少終日勞作,隻求能有個溫飽,有個遮風擋雨的住處卻求而不得之人。
這世上也不知有多少身世淒涼,或者遇人不淑,一生淒苦的女子。
不肯自己努力求生存,跑到她這裡來跪一跪,她就會信她“不求尊榮,隻想安安靜靜過日子”的話,收了她做趙景烜的側妃?
明舒又是搖了搖頭,覺得這件事實在是透露出些令人不解的怪異。
青蘭聽了明舒的話卻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她道:“是那個姚玉蓮腦子不太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