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明舒有心理準備,也嚇了一跳。
夏老夫人那樣子,的確像是行將就木之人了。
原本夏老夫人常年不理事,每日裡隻是賞花念佛,保養極佳,雖然年紀也已逾花甲,但看起來也不過隻是五十左右圓潤富態的樣子,但此時躺在床上的老婦人卻是麵色灰敗,青筋暴露,說骨瘦如柴也不過如此了。
房間裡很多人。
大長公主,夏老太爺,英國公世子,英國公世子夫人,還有太醫,青蘭等人都在。
“舒,舒姐兒......”
夏老夫人氣若遊絲喚道。
明舒上前,夏老夫人伸出了如枯木般的手,一把抓住明舒。
明舒身旁的青影剛有動作就被明舒伸手製止了。
“舒姐兒,你原諒你祖父,祖母,原諒國公府。”
夏老夫人一個字一個字虛弱道,“我知道,你心裡委屈,國公府也沒能好好對你,沒能好好找你回來,卻還將珠姐兒養到了你母親膝下,所以你心中有怨......”
“這都是,都是祖母的錯。祖父祖母不是沒派人找過你,這些年也不是沒有想要補償你......你父親,他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你......你是他唯一的骨肉,我和你祖父怎麼可能不疼你......”
說到這裡,一行濁淚從眼中滾出。
明舒伸手拍了拍她,道:“祖母,你的心我是知道的。”
再清楚不過。
兒子你有兩個,孫女孫子你有很多。
所謂的疼愛肯定會有那麼一點,但那個兒子已經死了,這個孫女又不是膝下長大的,隻要利益和國公府相悖,就是可以舍去的。
“您好好歇息吧,您的病會好起來的。”
說完她就轉頭看向太醫,道:“前幾日不是還好,怎麼這才幾天的時候,就成這樣了?”
一旁的夏老太爺和英國公世子夏成倧都皺了皺眉。
她怎麼這般沒有顧忌,就是關心老太太的病情,也該等出去再問的。
老太醫看了一眼夏老太爺和夏成倧,但歎了口氣,還是如實道:“老夫人現在的身體不能進食,稍一用食就嘔吐不止,亦不能用藥,現如今隻能用老參吊著命,所以才會日漸消瘦......隻是老朽醫術淺薄,這數日也查不出老夫人到底是身患何疾......老朽曾經見過有類似此症狀的病人,多半是咽喉或者腸胃有異變,致食物難以下咽,隻是,老朽卻也不敢確診。”
明舒看向青蘭。
青蘭道:“老夫人的確是身體中有異變,但令得老夫人身體產生異變的,卻並非是老夫人本身疾病之故,應該是中了一種異毒。”
眾人皆是麵色大變。
夏老太爺臉色沉沉地看向青蘭,道:“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麼?”
“胡說八道,”
英國公世子夏成倧麵色也很難看,他瞪向青蘭,道,“這麼多太醫,彆人都診斷不出來,就你看出來是中毒?而且,既然你看出我母親是中毒,為何昨日不說,定要等到今天才說?”
明舒冷笑,看向夏成倧,道:“昨日不說,自然是沒有可說之人。國公世子,怎麼了,聽說你母親是中毒的,心中驚恐,不想聽下去也不願承認了?”
“就好像當年你明知道我父親的死有問題,但是當文和帝向你拋出了橄欖枝,廢後和廢太子一向你示好,你就一麵假惺惺的滴著兩滴眼淚,一麵就踩著我爹的屍骨去衝文和帝表忠心,向廢後和廢太子搖尾巴去了?”
“舒兒!”
大長公主麵色難看,震驚的喚道。
“放肆!”
與此同時,夏成倧亦已惱羞成怒,臉上漲得通紅,衝著明舒就氣極道,“舒姐兒,不,燕王妃娘娘,就算你現在是燕王妃,就算你不認我這個大伯,也不能隨口就含血噴人。”
“夠了!”
夏老太爺沉聲道,“你們祖母和母親還病倒在床,有什麼要說的,就出去說吧。”
明舒轉頭看向夏老夫人,道:“她是中毒,不是生病,解毒了,養上一些天也就好了。祖母,事關你身體中的毒,您真的想讓我們出去說,不想聽到底是誰給你下的毒,下的,又是什麼毒嗎?”
“燕王妃娘娘,你知道的這麼清楚,難道這毒是你下的不成?”
一直在旁麵色變幻不定的崔氏突然就衝著明舒厲聲道。
明舒轉頭看向她,笑道:“這麼快就按捺不定,賊喊捉賊了嗎?”
“燕王妃,你當真以為你嫁給了燕王就能天下獨大,為所欲為了嗎?”
崔氏厲聲道,“我下毒,我為何要下毒?分明就是你一直對我們國公府懷恨在心,恨當年你父親被廢太子害死,可我們國公府卻還享受著太上皇和廢後廢太子的恩寵,恨你流落鄉野,我們國公府卻沒有費心去找你,反而讓珠姐兒過繼給了你母親,奪了你的縣主之位,所以你覺得我們對不起你,處心積慮的就想害死我們報仇!”
“你下毒給你祖母,再嫁禍給你大伯父和我身上,這樣我們英國公府也就萬劫不複,你的堂兄堂弟堂姐堂妹他們也都會萬劫不複,比你直接殺了我們還要狠一千倍一萬倍了!”
明舒輕笑,道:“真是好利的一張嘴。”
她不由得又想起來前世,這個女人在毒死自己時說的那一番話。
“......明珠是你娘親一手撫養長大的,她生前最是寵愛她,將所有她能給的,原本屬於你的一切都給了她,她的疼愛,她的嫁妝和珠寶首飾,還有公主之女的縣主之位,你娘親統統都給了明珠......”
“......等你去了,燕王殿下他愛屋及烏,必會肯娶了明珠......燕王殿下他又沒有彆的女人,時日久了,必會把對你的感情也全都轉移到明珠身上,把這世上最好的東西全都雙手捧上,送給明珠,把她放在心坎裡疼,就跟你娘親一樣。”
“你生來,就是做我們明珠的踏腳石的,你的血肉,就是用來養她的珍貴的。”
“可是,”
明舒搖了搖頭,甩開了那些記憶。
她看著崔氏笑著繼續道,“你再能說,又能怎麼樣呢?且不說成王敗寇,我隻要抓了你的人和夏明珠的人,好好的審,細細的審,讓專門審最嘴嚴的刑犯的酷吏去審,你覺得她們會不會熬得住,把你和夏明珠的所作所為都倒出來?”
“還有,我就是厭惡你,厭惡英國公府,厭惡透了,那又怎麼樣?這麼些年,我可從來都沒有掩飾過我的厭惡啊。難道你覺得你現在的所作所為不讓人惡心作嘔嗎?還是,”
她看向夏成倧,“明明早在我說出老夫人是中毒而非生病,就應該已經猜到是他的好妻子好女兒所為,要毒殺他的母親,但仍是要裝聾作啞,對我裝腔作勢的吼著的國公世子不讓人惡心?”
她繼續笑著,笑得不僅崔氏全身的血液都好像倒流了起來,就是英國公府其他的人,甚至大長公主,也不知為何臉上都是一陣火辣辣的疼。
她最後道,“可是,就你們這樣的東西,有什麼資格讓我去下毒?下毒去害你們,我還嫌臟了我的手。你們所犯的罪孽,早就該讓你們下地獄,萬劫不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