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景烜安排了所有的事情之後, 回到內院之時天色已經晚了。
他看到明舒正在練字, 他沒有喚她,而是徑直走了過去,看著她一直到她寫完手下的那個字轉過頭來。
也不知為何兩人就那樣對視著一時都有些相對無言。
好一會兒趙景烜才問道:“身體有沒有不舒服?”
明舒看了他一會兒,才笑著搖了搖頭。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聲音有些低沉道:“今日的事情有沒有嚇到?你放心, 外麵的事情我會收拾妥當的。”
後麵一句“不會讓那些明槍暗箭傷害到你, 你隻要放寬心就好”沒有說出來。
事實上,就是前麵的話他說得都有些艱難。
因為雖然他以前就知道,但卻沒有哪一次有這一次般,這麼深刻的意識到原來有這麼多的人, 甚至包括他的屬下,他的部將,不管是各有心思的, 還是對他忠心耿耿的, 對他的王妃惡意有這麼深......
關鍵是,竟然就敢, 這麼明目張膽的暗害她。
在他收到趙景煬中毒的消息之後, 他就已經命人徹查。
其中布這個局陷害明舒的不僅僅有梁家,還牽扯到了不少其他的人。
這些人為了陷害明舒,連趙景煬都敢下毒......讓他終身都再不能行。
而且這事, 隻要他不是他,或者說他隻要稍微多在乎一些他的父王,他們也就成功了。
不是說陷害成功了, 而是不管事情的結局如何,這件事情都會影響到明舒在王府中的地位,都會讓他父王,讓梁氏對她深惡痛絕。
也會影響到她在外的名聲,讓大量不明事情真相的人對她不滿。
待他日他若為帝......必然會有很多人彈劾說她德行不配為後。
他一向手段強硬,他的屬下或部將對他的決定和命令從不敢有質疑和違逆。
但他卻沒想到,他們竟敢把手伸到他的後院,用儘心機,不擇手段的暗算他的王妃。
明舒看著他沉著臉的樣子暗歎了口氣,她大概知道他現在在想些什麼。
可這是建立在她很了解,很信任他的前提下,不會被他的冷臉黑臉嚇退......
她低頭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然後抬頭對他笑道:“王爺,你知道嗎?你這副樣子,要不是我現在心理夠強悍,大約會惶恐不安,怕你對我猜忌了。”
趙景烜皺了皺眉。
這是什麼話?
明舒搖了搖頭,道,“你記得我跟你說過,我在夢裡的那些事情嗎?那時候我是王爺的侍妾......那時我隻是一個卑賤的舞伎,沒有高貴的出身,沒有任何支持......而且,我還不能生養。”
“那時候我遭受的惡意比現在大多了,那些自認為可以成為你的正妃的,或者是至少可以成為你的側妃的,誰都敢過來到我麵前挑釁,或者嘲弄挖坑我一番,而我跟王爺嫌隙很深,覺得我對王爺來說其實不過就是一個......暖床的......工具而已......”
說到這裡她看到他的麵色可見的陰沉了下去,抿了抿唇,伸手拽了他的手,笑道,“所以經曆了那樣一輩子,現在的這些對我來說根本就算不得什麼。他們害不了我,但他們肯定能害了他們自己。”
她可不管那些謀算她的人是個什麼身份,曾經對趙景烜有過多少功勞,每個人都需要為自己做的事情負責,她可不是忍辱負重,要用慈悲感化世人那種人。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再上前一步就將她拉到了懷中,另一隻手則是按在了她按在小腹上的手上,道:“你放心,我會保護好你的......還有我們的孩子。”
明舒低聲“嗯”了聲。
她以前可能沒有那麼信他,但經了今天的事,她卻終於明白了他......也願意去相信他。
因為以前其實她一直不能完全明白他對自己的感情......不能理解他從一開始就儘心儘力保護自己的原因。
那時他明明對她並沒有多麼深的感情,尤其是前世,他那樣冷情的人,最初能有多深的感情?能有多在意她?
她最多隻能歸結於各花入各眼,他就是喜歡她的容色,她的身體而已。
但這個理由顯得那麼蒼白,根本支撐不起明明她對他算不了什麼......甚至最開始他就是這麼直接告訴她的,但實際上,他對外從一開始就是處處護著她的......所以她不能理解。
可經了今天這一幕,她總算明白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就好像我們對待自己的孩子,對待自己最愛的人,在他們身上,總是會下意識去彌補曾經的自己。
如同她心底一直跟自己說的,如果她有了孩子,一定不會讓她或他受到她曾經受過的那些傷害和痛苦一樣......
他這麼些年不近女色,有了她之後,哪怕一開始並沒有多少感情,但因為他自己的經曆,他母妃的經曆,在他決定要了她的時候,他大概在心底已經不允許他自己再去喜歡彆的人,根本就不會再起那個心思......
這些,或許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但她卻看明白了。
她往他的身上再靠了靠。
其實隻要忽略掉他外表的冷硬和不可接近,再靠近一些,就會發現其實他身上從來都是溫暖的。
她低聲道:“我在那個夢裡的時候,一直覺得我於你來說不過就是一個低微的侍妾......但那個時候,你也幫我抵擋了外麵所有的算計和攻擊,可是那時我卻一直都處於自憐自艾中,從來沒有試圖去了解你,理解你,隻覺得我們在一起根本就是一個錯誤......”
“我帶你去見一個人吧。”
他摟著她,突然道,“舒兒,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明舒抬頭看他......他不會是想帶她去看什麼大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