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以為自己必死無疑, 抱著對哥哥姐姐的愧疚, 閉上了眼的鳳兮卻發現自己還活著。
山林被燒了一半，青煙飛入空中, 形成了一片片烏壓壓的黑雲。
下意識探向胸口，原本被她挖出來的心臟正在那裡穩穩的跳躍；她給了玉昕的內丹老老實實的待在丹田；體內的傷勢好的一乾二淨, 仿佛之前她受傷挖心又放火的記憶隻是一場夢。
怎麼可能會是一場夢！
她看著身下呼吸平穩, 麵色紅潤的玉昕。心臟猛地一緊，淚水破眶而出。
“哥哥……”
“哥哥！”
“哥哥！！！”
鳳兮爬起來, 仰頭大喊。聲音傳入九霄，卻怎麼也不見那個隨喊隨到的少年出現。
原本就黑壓壓的烏雲更甚, 鳳兮正在山頂, 突然從心底傳來一陣徹骨的寒意。
——她跟哥哥之間的感應, 消失的一乾二淨。
這證明了什麼，不言而喻。
她為什麼沒死？內丹為什麼還在？傷為什麼都好了？
——因為哥哥用命救了她啊！
鳳兮恍惚間突然想起，姐姐曾經教他們的一種禁術——返魂咒。
施咒者會在中咒者死亡時承擔對方受的一切傷害, 中咒者可完好無損的複活。
她失魂落魄的軟倒在地，突然抱頭痛哭起來。
她想到從小到大哥哥對她的愛護，什麼都先想著她讓著她；長大了，也未曾與她生分, 什麼都依著她。
在下凡界的那些日子裡，他們一起逛過街, 教訓過地痞流氓，劫過富濟過貧，更一起去過深宮大內隻為一嘗禦廚的手藝……
他們之間感情深厚至此, 哥哥甚至願意為她付出生命。可她呢？如果不是她任性，如果她跟哥哥走，一切都不會發生！
想到哥哥的笑顏，姐姐的期盼，再看看地上的玉昕。
鳳兮突然發現，她為了一個男人付出一切，到頭了害死了哥哥，傷了姐姐的心，真的值得嗎？
她當初為什麼看上了他？因為他救了她？因為他溫柔？還是因為他是個好人？
明明他也很猶豫，總是像是在做選擇題般搖擺不定，她為什麼還是傻乎乎的放不下？為什麼還會一頭紮進去死也不出來？
當所有的激情褪去，鳳兮恢複了冷靜，她突然覺得，玉昕也沒有那麼吸引他了。那個為了一個男人拒絕哥哥又付出一切獻祭的自己，是那麼的，愚蠢不堪。
——這更像是一場精心為她設計的陰謀。她墜入其中，被限製了思維，如同提線木偶般把戲劇演了一遍，釀成了如今的悲劇。
這種想法猛然出現，讓鳳兮頓時不寒而栗。
玉昕不知何時清醒了過來，因鳳兮的獻祭，他的崩潰靈魂被穩定並補全，曾經失去的記憶歸來。
接受了曾經的記憶後，他又想到自己與麵前女子的糾葛，他羞愧的低下了頭，有些無法麵對對方。
“鳳姑娘……”
鳳兮轉頭，麵上尤帶淚痕，怔怔地看著他。
玉昕心中的愧疚簡直要溢出來，但想到什麼，他眼一閉，心一橫道。
“鳳姑娘，我、我早有心上人，之前因為元神出了問題不小心忘記了……”
“所以呢？”
鳳兮看著他，語氣麵容無喜無悲。
“對不起……是我對不起姑娘，願憑姑娘任打任殺，在下絕不還手，亦不記恨。”
玉昕低頭跪在了她麵前，然後聽到鳳兮用飄忽的語氣問道。
“殺了你，哥哥會回來嗎？”
天邊猛地響起驚雷，玉昕抬頭，發現鳳兮的眸色被染上了一層血意。驚雷陣陣，玉昕心中泛起不好的預感。
“你要死了，我救你；我要死了，哥哥救我；可哥哥死了，誰來救他呢？”
鳳兮飄忽的聲音被驚雷掩埋，可玉昕卻是聽了個清清楚楚。張了張嘴，想到記憶中那個鮮豔奪目的少年，一時間竟失了聲。
“哈哈哈哈——”“轟隆隆——”
鳳兮突然仰天大笑，伴隨著陣陣驚雷，長發飛舞的模樣顯得有些可怖。
“鳳姑娘——”“你閉嘴！”
鳳兮看也不看他，猩紅著眼瞪視天空。
“你走，走啊！”
玉昕慌亂的同時，看著烏壓壓的天空以及越來越重的天道威壓，似乎明白了什麼，瞬間離開了此地數千米遠。
在他離開的那一刻，數道驚雷對著鳳兮劈頭蓋臉的砸下。一道比一道粗，一道比一道狠。
鳳兮所在的山頭被劈平，一隻金紅相間的鳳凰像天空飛去，玫紅色的眼眸滿是絕望，鳴叫聲格外淒厲。
雷劫越來越大，鳳凰渾然不顧自己劈焦的身體，飛舞的羽毛，直直向著天邊飛去，然後一頭紮進了烏壓壓的雲層。
雲層晃動了一瞬，然後爆發出強烈的電光。裡麵傳來鳳凰的悲鳴，但很快就斷了。
不知過了多久，遮天蔽日的烏雲慢慢散去，重新露出被遮擋的太陽，烏雲下是一隻傷痕累累的鳳凰。
天邊墜下金光，降下祥雲，慶祝天地間又誕生一位上神。
恢複如初的鳳凰抬頭，死死地盯著天空的東南方向，眼角劃過晶瑩的淚珠。然後發出一聲哀鳴，展翅向著相反的方向迅速離開。
鳳兮成功進階上神，卻也自此失蹤。天地間再不見她的蹤影，也無人知曉她去了何方。
鳳靈出關後，等待她的就是兩個弟弟妹妹一死一失蹤，大受打擊之下硬生生地吐了一口血。
她發動所以能指使的人脈，上天入地的尋找僅剩的鳳兮，可惜每次都是無功而返。
鳳兮如同鳳曦般消失在了天地間。
突然有一天，鳳靈似有所感，收回了所有人手，不再尋找鳳兮。
同年，天空再次出現一場雷劫，劈下一百零一道劫雷，誕生了一位新的上神。
此人，正是鳳曦。
他回了風火山，少年的外表變成了年長些的青年，眉心的九片尾羽是他成為上神的特征，外貌也愈發明豔動人，一時間引得眾仙人前去風火山祝賀。
祝賀鳳族一族兩上神，自此兩姐弟讓鳳族坐穩仙界頂級勢力的位置。
是的，兩姐弟。
他們都忘記了鳳族還有一個鳳兮。
*
鳳曦成了上神，回到族中與姐姐相聚，兩姐弟談了許久。可離開時，他卻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麼，心中空落落的。
鳳曦之後閉關了許久，出關後就愛上了四處跑，總也不著家，心中的困惑也越來越大。
他覺得不對勁，哪裡都不對勁，不應該是這樣，可又不知道具體應該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