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鴻殿
巫祈將昏睡過去的巫月放到床上, 自己坐在床邊守著。
“阿月, 阿月你撐住……彆丟下我!”
“你不是想去看血族嗎?等你醒了我們一起去看好不好?”
“你不是想大家能開心的笑嗎?等你醒了我們一起努力好不好?”
“快醒,哥哥……哥哥在等你啊……”
一聲聲, 一句句,巫祈有些哽咽的說著。可床上的巫月依舊沒反應, 皺眉沉浸在夢魘之中, 擺脫不得。
殿外傳來敲門聲,巫祈並不理會, 將巫月的手放到自己臉上,同時閉了雙眼。
可一扇門是擋不住外麵的人的, 殿內很快多了一個人的氣息。
巫祈隻是癡癡地看著巫月, 仿佛沒有察覺到有人靠近。
大長老站在他身後, 手捧一把寒光閃爍的長劍,語帶笑意。
“殿下,這是耗儘全族之力為您打造的武器。”
巫祈看也不看, 仿佛沒聽到。
大長老也不介意,隻是笑容更甚。
“殿下這是,不想救月殿下了?”
巫祈扭頭,死死地盯著他, 一字一句問道。
“大長老,你想做什麼?”
“隻要你把它滴血認主, 我就告訴你救月殿下的辦法。”
大長老完全不受影響,把劍遞到他麵前。
巫祈低頭,看著這把哪怕未曾見血, 也煞氣儘顯的長劍,心中的恐慌不安幾乎要溢出。
可是,阿月……
垂眸,巫祈將手放到劍身,然後緊握,任由鋒利的劍刃劃破他的手,血染了劍一身。
劍身開始顫動,發出激動的清鳴,殷紅的血液瞬間被吸食的一乾二淨。
長劍不停地震動,似是想要擺脫控製,大長老立刻鬆手,巫祈也微微張開手,它立刻飛出,環繞在巫祈身旁。
巫祈不理它,深紫的眼眸看向大長老。
大長老撫了撫唇下短須,笑道。
“拿起劍,去殺掉所有族人,月殿下自然會醒。”
那輕鬆的語氣,仿佛不是讓巫祈去屠族,而是說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巫祈猛地起身,死死地盯著他,眼眸幾欲發紅。
“大長老,你瘋了!我不會這麼做的!”
大長老立刻收斂了笑容,冷聲道。
“你沒有選擇。要麼殺掉我們活下來,要麼大家一起死。”
“就這麼死了,你甘心嗎?”
巫祈怔怔地看著他,仿佛是重新認識了大長老一般。眼睛乾澀到疼痛,他倔強的不肯落淚。
“為什麼……”
“七天內,你若是做不成決定,巫月就會死,大家都會死。”
大長老轉身,毫不猶豫地離去。
長劍在周身旋轉清鳴,努力在主人麵前刷著存在感,卻突然被巫祈一掌打出,狠狠地沒入牆壁。
那一掌仿佛用儘了他所有的力氣,巫祈身體一軟跌倒在地,但還是努力支起上身,趴在了床邊。
他什麼都不知道,他隻想等阿月醒來。
*
第一天,巫月沒有醒。
第二天,依舊沒有醒。
第三天,還是沒有醒。
……
第六天,巫月仍舊沒有醒,可大長老再次來了。
他說。
“殿下,陛下和娘娘去世了……”
“你說什麼!”
巫祈猛地回頭,雙眼泛紅。
大長老麵色不變,繼續道。
“六天前,陛下和娘娘就陷入沉眠,於今日,沒了生機。”
“為什麼要沉眠!明知道沉眠會死的啊!”
巫祈有些崩潰的低吼,然後看向大長老,眼睛已經一片猩紅。
“你們在逼我——這是在逼我!”
“殿下要不要在見他們一麵……”
大長老話剛落,屋內就不見了巫祈的身影。
再次見到巫王巫後,他們兩人躺在床上,手指交叉,神情安詳,仿佛不是死亡,而是正在好夢。
巫祈渾身都哆嗦起來,顫顫巍巍的向兩人伸出手,觸手一片冰冷。
一瞬間,巫祈渾身發寒。
他突然抓住巫王胸口的衣物,激動的搖晃。
“父王!父王!你醒醒!你看看我,看看我啊!”
“母後,祈兒來看你了,你看看祈兒啊,你摸摸祈兒啊!”
“彆睡了,阿月還在睡,我們一起去看看她好不好!”
“族人們還需要你們啊,快醒來好不好!”
“祈兒很乖的,祈兒會聽話的,彆嚇祈兒好不好!”
一滴滴淚珠掉落,不知不覺間,巫祈已經淚流滿麵,可床上的兩人依舊未醒,繼續沉醉在夢中,哪管外界洪水滔天。
也徹底的,拋棄了一切。
巫祈鬆開巫王,渾身無力,猛地跪在了地上,膝蓋與地麵發出響亮的碰撞聲。
可是,不會再有人心疼的扶起他,連忙拿出藥膏為他塗抹,疼惜地問他疼不疼,痛不痛。
巫祈覺得眼前發黑,一頭磕在了床邊,眼前漆黑一片,他什麼都看不到了。
父王不見了,母後不見了——他們拋棄了他!
阿月,阿月……
巫祈猛地起身,衝出殿外,一把推開擋在門口的族人,仿佛忘記了自己會瞬移,跌跌撞撞的跑回了自己的宮殿。
大長老依舊站在殿內,巫祈看也不看,直衝床邊。
他伸出手,摸著巫月的臉。指尖傳來的微熱觸感讓他心安了一瞬,慌亂的麵容逐漸平靜下來,握著巫月的手坐在了床邊。
他在看守妹妹,父王母後在休息,仿佛一切都沒變。
大長老開口,打破了他的自欺欺人。
“第七天快要到了,過了今夜,月殿下就會死亡,大家都會為她陪葬。”
巫祈癡癡地看著她,無動於衷。
“要麼殺掉我們活下去,要麼,大家一起死。”
大長老再次說了一遍,然後出了宮殿。
巫祈眸子顫了顫,握著巫月的手不自覺大力了幾分。直到看到那白皙的手腕泛起青紫,他才如夢初醒般立刻鬆開了手。
“阿月……”
他沙啞著嗓子,用絕望的聲音一句一句的喚著。
“阿月……”
“阿月……”
……
夜色降臨,滿月如盤,皎潔明亮。
巫祈一刻不停地喚著巫月,可她依舊皺眉沉睡,氣息已經幾近於無。
她就要死了。
用不著到第二天,她就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