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霧幽穀坐落在二重天邊境,荒無人?煙,四麵環山。中段有?一地?形凹陷處,驚現一潭冒著囫圇紅煙的冰泉,如霧似夢,緋霧之名由此而來。
湖麵上,銀色小?船搖搖晃晃,像懸在空中的流星,上頭?還有?一對仙子仙君,相對而坐,正是呈書和濰。任憑暗淡月光擱淺於舟內,衣角隨著湖風搖曳,他們依舊互相對視,一言不發。
直到那忽深忽暗的月光折射在湖麵上,照亮濰脖子上的紅項圈時,他才開口,重複這一路上講了千百遍的話:“我的好主宰,你就把我的項圈鬆一鬆嘛。”
雖然不疼,但是也太?丟了…
臨出?門前,他還去找狐狸那幫崽子要了皮毛做圍脖,生怕以後深淵身份掉馬後遭人?恥笑。
“不行。”
麵對這種要求,呈書那是一點?情麵都不留:“除非你告訴我,結界石內究竟發生了什麼。”
原是萬派大?會?結束後,柳鬼打聽到:那黃衣老伯和濰對決後,就一直處於神誌不清的狀態,送回門派內部後,還被德高望重的長老發現有?入魔傾向。
能在半瞬呼吸內,將?一個金丹中期的修仙者逼至入魔…
這可不是普通的鬼怪可以做到的。
呈書內心掙紮不已——得知這一消息的時候,她第一直覺必須儘快除掉濰,可看著他那張熟悉的臉孔,還有?至今無害幼稚的舉動,愣是沒?辦法下手。
無奈之下,隻得將?其時刻帶在身邊,隨時觀察,必要時擊殺。
想到這,呈書閉上嘴,不再言語,將?目光投向不遠處。他們離緋霧幽穀近動身也早,在得知秘境消息的當晚,便出?現在這二重天內。
於是也成了第一個抵達秘境門口的門派。
此時正值幽夜,成排的高大?仙木自然而然築成緋霧湖的天然屏障,隔絕了外界紛擾,隻放過?了輕柔的月光,讓整個幽穀宛如鍍了一層柔黃色。
濰不知如何是好,在呈書冷漠的注視下手腳都不知道?怎麼擺放了。
不是不想說,隻是…有?些害怕罷了。
就連他的親生父母,在他的眼?睛麵前,都會?暴露最陰暗的一麵,流露出?令人?陌生的情緒—
—畏懼、惡毒、恐慌…
他完全無法想象,讓呈書主宰也露出?這樣的表情,光是提一提心底都特彆難受。
於是由於倆人?所思所想各不相同,對話戛然而止,繼續無言。
空氣中彌漫著緋霧幽穀獨特的暗紅霜氣,如同走?在深淺紅色的夢境中一樣,隱約的,濰好像看到叢林深處有?點?點?微弱火光,在這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不正常。
“那是什麼?”因著深淵之眼?藏在腦後,他隻得眯起裝飾用的肉眼?,象征性地?往那遠處瞧。
呈書也停下手上渡河的動作,疑惑地?瞧著周邊突然增大?的水紋漣漪,蓄勢待發拔劍相對,目光銳利地?射向樹林方向。
突然,咻咻的穿山越林聲停止,緊接著便是一聲巨大?悶響,像是什麼在湖底引爆了似的。
剛剛還嫻靜無比的湖麵像是巨人?途經一般震動起來,呈書拉著濰,連劍都來不及召喚出?,連忙掐決跳開湖麵——這緋霧湖水雖然觀賞甚佳,內裡卻是無比冰寒,人?落進去半瞬便能成了冰條。
倆人?才堪堪在岸上站穩,對岸湖天相接處便出?現了一支渾身黑衣,如同幽夜潮水一般的修仙者隊伍,整齊劃一地?禦劍奔騰而來。
是乾元旗的弟子。
領頭?的還是呈書的老熟人?莊儕,他一邊身有?餘力地?飛近,一邊用右手有?一搭沒?一搭地?上下拋擲著引爆法寶。
剛剛那平地?一聲雷是誰造成的,一看便知。
呈書默默注視著這支雄師昂然、靈力充沛的隊伍,暗道?不好——這明顯是一支由乾元旗內門弟子組成的精銳部隊,目測其人?數絕不亞於五十人?。
從中也能看得出?,莊儕對這秘境法寶究竟有?多?上心。
隻是正事歸正事,仇人?見麵得先互嗆一句才能舒心。於是她提前嗆聲,占足先機:“那麼快就來了啊,我的手下敗將?們。”
呈書眼?尖,不僅在這支隊伍裡看到死對頭?莊儕,還看到了昨日?黃花莊鳴,說是手下敗家們可毫不過?分。
因為雙方自發的靈氣對碰,使得緋霧湖上的血紅水霧逐漸消散,視野變得清晰的同時,呈書和莊儕雙方更能準確無誤地?對上視線,像是
兩?王凝視對持,沒?有?一方願意撤退。
莊鳴禦劍上前,和為首的莊儕傳音道?:“我們旗內人?數較多?,不若采取人?海攻勢,哪怕這小?女郎有?萬千法寶都難以抵禦。”
“不可。”莊儕蹙眉,像是十分不滿意這種做法,“以多?勝少非修仙正道?,師弟莫妄自投機取巧…”
兄弟倆因為萬派大?會?的事情,關係緊繃得很,所以被否了建議後,莊鳴隻是臉上一道?黑一道?紅地?退回後方,不再言語。
“呈書。”莊儕禦劍飛身上前,騰於湖上,說:“就我們倆人?,打一場?”
麵對這番孩子氣的對戰邀請,呈書感到有?些好笑,莫名想到祁安高僧對莊儕的評價:年少重自尊,看來確有?幾分道?理。
想到這,她白皙小?巧的臉上露出?幾分淺笑,挖苦道?:“你不等那秘境了?”
“秘境哪有?戰勝你重要。”
說完,他便拿出?那把奪命箭,將?鋒利的箭頭?對準呈書和濰那一方向。
大?半年過?去了,竟然還是如此老套路…呈書無語,拔劍迎戰。現在的她可不是剛進來的模樣。天上半年地?下百年,數百年的修煉可不是鬨著玩的。
於是弓箭還在瞄準的瞬間,她便凝神踏步,飛身出?去,欲以近戰博殺。
濰舒服地?呆在呈書劃定的結界內,安全地?觀望著兩?人?戰鬥,隻是他不理解的是,這兩?人?手上怎麼還躥著一條紅繩?
而且看對岸弟子的神色自若,像是看不到這紅繩的模樣。
實在好生奇怪。
在濰的視角裡,呈書和莊儕時而近戰時而遠攻,招式百出?,帶出?的靈氣一浪接著一浪,炸得這幽穀轟隆聲回響不停,可如此激烈的戰事,都沒?能打斷那詭異紅繩,有?時那紅繩還因為倆人?貼近而纏繞在一起。
莫名的,濰產生了很不舒服的感覺。
他按壓著心臟位置,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繼續關注著這場仙界第一之間的對決。
*
緋霧秘境不日?誕生的消息,乾元旗能知道?,瀟湘派能打探到,旁的門派也有?各自的門路得知此秘聞,所以緊跟著呈書莊儕抵達的,還有?後頭?那成十上百的外派諸人?。
隻是他們不似乾元旗,少有?拿得出?手的弟子,大?多?都跟呈書一樣,三五成群地?結伴前來。
可還沒?靠近緋霧幽穀靈湖,就聽到那錚錚作響的劍氣交鳴聲,在黝黑寂靜的樹林內顯得格外毛骨悚然。
“發生了什麼?”
其中一個人?心直膽大?,直接上前撩過?樹枝往裡頭?看。
他旁邊的同伴還隨意搭腔,笑說:“你這模樣,讓我想起什麼叫好奇害死貓…”
眾人?取笑,氣氛一片融洽。隻是那上前查看情況的人?卻突然沒?了動靜,同伴反應有?些許不對勁,上前拍了拍查看者的肩膀,問:“你怎麼了?”
他的笑容隨著被拍者如同被抽了脛骨般軟弱倒地?而消失。隻見提前觀望者倒在地?上,死不瞑目,腦門上還插著一把深紅色的利箭,隻餘半支箭尾在外頭?。
——他死了,就因為撩開樹叢看了一眼?,便葬身暗器之下。
一時間,樹林外眾人?停止說笑,不約而同地?拔出?利劍,其中一人?低聲詢問:“是我們誤入秘境了嗎?”
不然怎麼單是一片普通樹林都那麼危險。
有?距離那死者近的仙君,端倪著那箭,越看越覺得熟悉,越看麵上表情越怪異,隔了好一會?才猶豫地?說:“好像不是秘境。”
“這是…莊大?仙君的箭。”
一行人?不約而同地?倒吸一口冷氣,莊儕的名號可比危險四伏的秘境來得更嚇人?,有?個彆小?門派嚇得雙腿發軟,還以為莊儕為了獨享秘境,正在樹林大?殺特殺。
他們悄悄扒拉開樹枝,又?是一支奪命箭擦著最前麵人?的耳廓劃過?,牢牢地?釘在地?上。數人?鬆一口氣的同時,也看清了內部的景象。
湖邊數十精湛仙修,像一頭?蓄勢待發的黑蟒一般紋絲不動,而他們麵前,是兩?位實力強勁的仙君正在廝殺。
“這秘境還沒?開始呢,怎麼就打上了?”
眾人?搞不清倆人?對決的意圖,又?感受到戰場澎湃的靈氣衝擊,均屏息著瞪大?眼?睛,專注著盯著裡頭?人?的一舉一動。
在昨日?之前,還有?著仙境之稱的緋霧幽穀變得支離破碎,特彆是湖旁仙植枝椏都死的
死,掉的掉,攪得靈泉一片泥濘,仔細一對比還能發現泉水都少了一大?半,也不知道?是被潑出?去的還是蒸乾了。
最可怖的是——這兩?人?居然還是平手!
偶爾你給我一劍我給你一掌的,雖然他們身上均掛落著不同程度的彩,但這種協調平衡的戰鬥可是仙界少有?。原本心中暗暗覺得呈書仙界第一的名號受之有?愧的人?,也在看到這畫麵後全數打消,隻餘敬佩。
有?經驗者隨意看上一眼?,就知道?:除非是其中一人?認輸,不然這場架能打到下個月。
能不能打到下個月不清楚,不過?至少打到明天是沒?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