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飾有些眼熟,像宗門長老穿.......”一片寧靜中,不知誰說了句。
不少人心底冒出一個名字,但無人敢信。
天宗聞長老,由於常年被禁足在冰天雪地後山,因而這群入宗沒幾年弟子,雖對其所作所為滾瓜爛熟,卻未見過真人,而傳聞中,聞秋時這等惡毒之人,要不長得青麵獠牙,要不生得三頭六臂,與陰鬼邪祟如出一轍。
但此時顧末澤抱著人,怎麼瞧,都是人間少有絕色。
“是你師叔嗎?”張簡簡揉揉眼,望向在場唯一見過聞秋時人,“怎麼長得這般好......”
“看”字未出,他察覺不妥,及時止損閉了嘴。
“是七師叔。”牧清元點頭,若有所思。
他與顧末澤雖交往甚少,但畢竟是師兄弟,總歸比旁人熟絡些,他記得顧末澤十分厭惡七師叔,提及連殺意都不加掩飾,若所料不錯,七師叔墜崖之事就是顧末澤所為,為何突然......
牧清元開口欲問,抬眸看見顧末澤抱著人兀自離開。
他一向我行我素,眾人見慣不慣,視線落在牧清元身上,待牧清元點頭後,追了去。
***
“師父,尋到七師叔了。”
“速帶他回宗。”
聞秋時意識回攏,頭疼得幾乎睜不開眼,聽見對話愣了兩秒,反應過來。
這群天宗弟子因負責招收新弟子之事趕往攬月城,中途原主逃離宗門,天宗主便令他們沿路尋回。
聞秋時一動不動地枕著樹乾,眼睛眯成一條線,發現此地沒有顧末澤身影,隻有一群天宗弟子。
此時用玉簡傳音弟子氣質非凡,聞秋時聽他喚“七師叔”才恍然大悟,這弟子就是牧清元,未來天宗主,玉簡另端則是現任宗主景無涯,也就是原主大師兄。
論世上還有誰熟悉原主,就剩身為宗主大師兄了,兩人關係雖糟糕,但同為仙君弟子,作師兄完全知道師弟尿性,聞秋時沒把握在對方眼皮底下不暴露身份。
他可以在顧末澤麵前暴露身份,就算被當作奪舍邪祟也好過被認為是原主。但其他人不同,換魂奪舍不為世人所容,被發現定讓他魂飛魄散。
貿然回天宗無異於自投羅網,聞秋時思量著如何能避開,這時,前方幾道身影走來,他趕緊合上眼,呼吸綿長均勻裝睡。
靠坐樹下青年穿著輕薄長老服,身形清瘦,一張白皙如玉臉頰側著,烏發披散,垂睫安睡模樣,猶如一副畫般賞心悅目。
夜風刮過,一片枯葉輕飄飄落在他肩頭。
幾名弟子望著這幕,陷入長久沉默,半晌張簡簡一臉複雜開口:“真是你七師叔、咱們天宗長老聞秋時嗎?”
眼前這人怎麼瞧都人畜無害,哪有半點傳聞中瘋長老模樣。
牧清元道:“是七師叔。”
他說肯定,但心頭卻有些懷疑。
半年前,他去後山見過七師叔一麵,印象頗深。
那時失去修為七師叔,披頭散發,眸光灰暗,無論見到誰,都會露出怨毒至極表情,想要噬人血肉發泄憤懣般。
沒想到睡著時候,這般......乖。
牧清元腦中不自覺冒出這字,旋即意識到不敬,打量視線匆匆移走,從儲物袋拿出一件銀白裘衣。
夜間寒氣重,沒有靈力護體,僅著一件長老服,一覺醒來少不了感染風寒。
他上前將暖衣披在聞秋時身上。
張簡簡瞪大眼睛:“你做什麼呢!瘋了不成?!他那般、那般壞!你還給他披衣......”
“噓。”
牧清元食指豎在嘴前,語氣淡淡,卻透著不容置疑意味。
“靜聲。”
牧清元雖仍是弟子,但天宗內外都知道,下個宗主之位必然是他。
因而,牧清元雖為人溫和好相處,但舉手投足已有宗主之風,正色時,眾人多少會感到威壓,不會忤逆。
張簡簡麵帶不忿,但老實地閉了嘴,其他弟子也不由自主地放輕了響動。
一片靜謐中,夜風穿過林間,樹影憧憧,一隻烏鴉悄無聲息出現在樹枝上,黑夜裡,睜著一雙猩紅眼睛,垂頭看樹下身影。
不久一陣腳步聲傳來,枝葉輕顫,上麵小身影消失不見。
顧末澤從林間暗處走來,烏靴踩著落葉,發出陣陣窸窣聲響,他目光掃過眾人,落在聞秋時身上,望著一件並不陌生裘衣,微眯了眯眼。
顧末澤認得是牧清元,景無涯所贈。
與他這個棄徒不同,牧清元很受景無涯喜愛,是人儘皆知愛徒,這件價值不菲裘衣,是有年冬季,景無涯瞧牧清元在雪中練劍,欣慰之際賞。
顧末澤忘了自己當時有多羨慕,有多想得到一件暖衣,才會撿起一根樹枝,急匆匆跑到師父麵前,從頭到尾演示了他看了一遍就學會劍法。
然後他挨了狠狠一巴掌,細枝被景無涯折斷,扔在雪地。
“我警告過你,不許修習本宗任何法術!你不配!”
“牧清元,以後不準在他麵前......罷了,顧末澤,你去後山反省,知道錯了再回來。”
......
再見裘衣,沒想到是這種場景。
顧末澤眼神漠然,他已不是當年那個稚嫩孩童,回憶往事,心中並無太大波瀾。
但是此刻,這衣服出現在不該出現人身上。
顧末澤麵色不悅,伸手將銀白裘衣從聞秋時身上掀走,扔在地上。
顧末澤神出鬼沒慣了,天宗弟子習以為常,但隻要他一出現,眾人目光便不自覺落在他身上,帶著十足忌憚與畏懼。
牧清元衣袍被扔掉一幕,自然沒有錯過,眾人怒極。
張簡簡首當其衝喝道:“顧末澤,你做什麼?”
聞秋時冷默默抖了下,心道:問得好!
下刻,身子又暖了起來,熟悉氣息將他籠罩在內。
顧末澤不緊不慢地取出一件墨色裘衣,俯身披給樹下身影。
牧清元皺眉,撿起沾上灰塵衣物,注視著顧末澤沒說話,其他弟子則表現得更為憤怒,指責聲不絕於耳。
“顧末澤,你太過分!”
“撿起來!清元讓著你我們可不讓!”
“你這般行事,太肆意妄為了!”
麵對眾人怒火衝天,顧末澤不以為然地坐下,伸長手臂,將裝睡人攬到懷裡,才微抬起頭。
神色不耐,一雙漆黑眼睛,透著森然冷光。
“我行事向來如此。”
“怎樣。”
眾人齊齊一默,林間陷入死一般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