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百裡荒無人煙之地,突然間雷霆萬鈞。
轟隆!
沉寂夜空被打碎,數千萬條銀蛇般天雷降落,蜿蜒砸向地麵,遠遠望去,一方天地亮如白晝。
大地顫動,震耳欲聾雷聲接連不絕,寧靜連綿山脈,眨眼變成一望無際雷域,即使相隔千裡,也感受到其間溢出驚天威壓。
無數修士從夢中驚醒,離榻出門。
“這股氣息,莫非有大能者渡劫?!”
“非人力所能及,這是天降異象,必有寶物現世!”
“看方向又是北域,當真是人傑地靈之地,難怪經久不衰!”
......
黑沉沉天空,天邊一縷雷光閃動。
拔地而起斷崖之上,黑霧翻湧,環繞於一座浸沒在夜色中大殿四周。
森冷陰氣從大敞殿門流出,裡麵燭火幽幽。
暗光傾落在高處倚坐男子身上。
他輕闔著眼,孤身待在寂靜到可怕大殿中,一隻修長手輕扶額頭,戴著骨戒食指,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額角。
某刻,他睜開寒眸,轉瞬化作飄渺黑霧,下一刻,高大身影已立在大殿玉瓦之上,負手朝北方天際望去。
不多時,他身旁出現一道黑色人影,“殿主,可要屬下前往察看,如此動靜或有秘寶出世。”
夙默野:“不是秘寶。”
那人心裡一驚,這天雷不像渡劫,又非寶物秘境現世,難不成:“殿主懷疑是有人施法,怎麼可能,誰有這般驚天動地之能!”
“誰說無人,曾經有一個人就可以,”夙默野嘲諷似地勾起唇角,“不過被我殺了。”
黑衣人臉色一變,一個沉甸甸名字扣在心頭。
——北域符主,聞鬱。
凡森羅殿門人,皆對其恨之入骨又聞之喪膽,即使葬身鬼樓十年,依舊像座翻越不了大山壓在森羅殿上空,帶著令人窒息絕望。
“若、若是那人倒也可能,但再厲害也不是殿主對手,殿主神威,令我森羅殿大仇得報!夙夜魔君在天有靈,必欣慰至極!”
他話語剛落,肩膀一沉,對上一雙陰鷙眼睛。
“誰告訴你,他敵不過我。”
黑衣人汗如雨下,他們如今殿主夙默野,是魔君兄長之子,血脈緣故,與魔君倒有幾分相似。
此時被其注視時,竟恍若魔君再世,若非被按著肩,黑衣人幾乎要跪地撲伏,他哆嗦著附和道:“是!屬下說錯了,請殿主責罰。”
“你看,連你也知道,我不是他對手,”
夙默野看著人,忽地一笑,“那你告訴我,為何他會死在我手上呢。”
黑衣人渾身發抖,在又一聲“回答”後,屏氣道:“因、因為殿主忍辱負重,在其身邊蟄伏多年,與大長老裡應外合,才一舉誅殺......”
一隻手穿過他胸膛,黑衣人瞪大眼睛,未完話語再也說不出口。
“答錯了。”
夙默野麵無表情抽回手。
他修長手被鮮血染紅,從指尖到手腕,都是血淋淋,唯獨食指處骨戒,被一圈靈力護著,一塵不染。
從殿頂滾下人影摔成一攤爛泥,夙默野擦著手,臉色露出厭惡至極表情。
不知在厭惡手中鮮血,還是厭惡染上鮮血自身,邊擦拭邊低喃道:“是你不認錯,是你說,不悔,不悔,至死都不悔!既然如此,我亦不後悔置你於死地——永不!!”
北域聖宮。
夜裡一群巡查侍衛行步回廊間,忽而停下腳步,望著天空隱隱雷光。
“速派人前往查看,”領頭者皺眉,旋即低聲囑咐,“域主生辰將至,近來都提高警惕,萬萬不可懈怠。”
身後眾人齊聲:“是!”
偌大域主寢宮內,燈火灼亮。
一簾簾精致輕幔後,如今北域最至高無上人閉目臥在榻間,手輕搭在被褥上,骨節分明手指微微一蜷。
生辰......
——“今日我生辰,天下各仙宗流派、洞府名門、國城百家,爭先恐後獻禮,為何你不給?你在輕視我是不是!”
——“什麼?今天是咱們小域主生辰?!”
——“你……混賬!我走了!”
——“好啦,騙你,走,出宮給你放煙花。”
——“旁人都是絞儘腦汁準備賀禮,你就用幾束煙花搪塞我,哼,不許拉我,我自己走!”
兩身影一前一後,年紀稍小些少年嘟嘟囔囔走在前方,精美錦靴剛邁出宮門。
一抬頭,整個夜空被璀璨煙火照亮。
那夜,身後聖宮燈火通明,前方整個北域上空符紋閃爍,萬裡都是他喜歡模樣。
床榻上年輕域主睜開眼,從枕下拿出一枚陳舊灰暗玉簡,看了不知多久,低聲道:“你活該,你咎由自取,你自尋死路,你......”
他像在控訴,隨後憤懣聲音一轉,透著不知是怨還是恨,“讓你求我,讓你低頭......就那麼難嗎。”
南嶺楚家。
烏雲盤旋其上,風雨欲來。
一株株青蓮風中搖曳,在池麵掀起層層漣漪。
蓮池正對著房門忽然開了,室內書案燈火不歇,身著便服白衣男子走出,抬頭望了眼北方,良久視線移到池中青蓮。
他伸出手,指尖輕碰蓮瓣。
——“楚柏月,彆聽他們瞎說,什麼本家分家,不是南嶺出身怎麼了,你照樣是楚氏一族最傑出子弟,遲早登上家主之位!”
——“柏月!楚柏月!救命啊,我符崽被淋濕了!”
——“柏月,你知道他們現在叫我什麼嗎......符主,可我再也不想畫符了。”
——“柏......楚家主,彆來無恙,我在鬼樓一切安好。”
“騙子。”
池邊白衣男子低聲,收回手,轉身拂袖離開。
大雨傾盆而下,狂風肆虐,一層無形結界將花池覆蓋在內,鬥轉星移,青蓮依舊。
另一邊,天地動蕩。
天宗弟子們被突如其來天雷劈得外焦裡嫩,失去了平日仙家弟子之姿,在銀蛇亂舞林間抱頭鼠竄。
——轟!
“啊啊啊啊!這是怎麼回事!疼!要熟了!”
——哢!
“救命!哎喲!救命啊!”
——轟哢!
“禦劍不行,擋也擋不住!哎喲!我衣服著火了!”
聞秋時扔掉小樹杈,看了看地麵流動著靈氣符紋,又望向電閃雷鳴間,被劈來劈去眾弟子,雙手合十,愧疚地舉過頭頂。
無妄之災,真是抱歉啊!
他沒料到靈符在這世界如此厲害,沒有紙筆,隻是隨手一畫,這引雷符威力就如此巨大。
聞秋時一臉歉意地埋下頭。
他在原來世界,大抵是靈氣稀薄緣故,所畫風符水符火符等不會有任何反應,真正能用上是辟邪驅鬼一類,但師父讓他無差彆學,因而縱使無用,他也一並練習牢記。
這也是他第一次見識引雷符效果,沒想到符威如此之大。
聞秋時再次打量地麵符紋,其上有微末靈力。
原主修為被廢,但體內仍殘留著一絲靈力,方才他畫符時,大概是不自覺動用了一點,因此即使沒有符紙朱砂承載,有靈力作為媒介,同樣能使靈符顯威。
聞秋時不由自主想到:靠一點靈力就有如此符威,若我來日有了修為,豈不是能毀天滅......
等等,我在想什麼?
罪過呀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