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台之上,獨坐著一道身影。
男子斜支著頭,輕冠束發,皎潔月色落在他身上,渡了層銀輝。
玉階傳來動靜。
楚柏月睜開眼,視線飄忽了下,看到楚柏陽雙手端著一盤晶瑩剔透的葡萄,慢吞吞上前。
楚柏陽走近放在桌麵,小心翼翼瞅了眼身旁男子。
之前他沒多久便離開了,方才碰到老城主端著盤葡萄,欲言又止地攔住他,說楚家主喝醉了,要用葡萄釣、釣......人。
“是最好的嗎?”楚柏月出聲。
楚柏陽點頭:“哥,你要吃嗎?”
楚柏月摘了顆嘗味道,略為滿意,隨後折了串,起身朝玉欄前走去。
“不吃,我尋人。”
他嗓音透著飲酒後的嘶啞。
楚柏陽目瞪口呆,看著白衣男子從指尖溢出的靈力,將那串淌著水珠的葡萄纏住,順著瑤台放下去,旋即真如釣魚般,倚在桃花樹下的長椅間。
淺眸半闔。
楚柏陽頓在原地,良久無言。
確實醉了。
楚柏陽回憶起,這個從他記事就是家主的兄長,好像永遠都是完美無缺,自律到極致,神色永遠是淡淡的溫和,像帶著一塵不變的厚重麵具。
他在楚柏月身上看不到一點放縱的影子。
唯一在他九歲左右,似乎出了點事,楚柏月消失了一段時間。
不過沒多久,楚柏月又回到了南嶺,繼續當著人人敬仰的家主,好像什麼都沒變,好像什麼都變了。
他憑著一點血脈,感覺楚柏月心更冷更硬了。
這些年,楚柏陽有時會覺得,兄長厭惡家主之位,厭惡到極致,但不知為何,強迫著要坐穩坐好,像在給誰或是自己拚了命證明沒有選錯。
“哥,你......”
“安靜,”楚柏月冷聲,“你彆鬨。”
楚柏陽噤了聲,在欄前探出腦袋,看向瑤台底下一串孤零零的葡萄,在風中輕晃。
半時辰後。
城主府裡的喧鬨小了許多,三三兩兩的賓客離去。
“不會有人上勾的,哪有用葡萄釣人的?”
楚柏陽終於耐不住出聲,走到長椅前,試圖讓楚柏月清醒過來,“而且,而且你是想找符主是麼,我知道,可是他已經死了,死了十年!”
——死了十年。
最後一句,楚柏陽拔高嗓音。
吼完後,對上在長椅坐著的白衣男子視線,他嚇得臉色一白,退了步。
楚柏月神情卻出乎意料的平靜,淡淡掃了眼他,又望向食指尖流淌的絲絲靈力。
“我知道,”楚柏月語氣淡漠。
“不過,難道我嘗試的權利都沒有嗎。”
楚柏月盯著一動不動的靈力。
想起很久以前,少年吃葡萄吃到撐,微蹙著眉,趴在錦榻上可憐極了,“這葡萄太好吃了,可惜我吃不下了。柏月吾兄,你幫我吃兩顆吧,讓我過過眼癮可好。”
待他吃了兩顆,少年眉眼彎笑:“不可,更想吃了。”
他望去:“這般貪吃,若是有天有人用葡萄釣你,你豈不是會不假思索上鉤。”
錦榻上的少年認真思索了會,煞有其事點點頭,“有可能,不如下次你尋不到我的時候,試一試。”
指尖細長的靈力,紋絲不動。
楚柏月俊雅溫潤的臉龐浸沒在夜色裡,眼簾低垂,透著幾分醉意自言自語,“我用葡萄釣了,你怎麼還不來。”
話語落下,他視線中,纏繞指尖的絲絲靈力忽地泛起異動。
——輕顫了下。
瑤台下,一個清瘦身影立在懸著的葡萄前。
麵具遮了他大半張臉,僅露出精致下頜和些許臉腮,他將摘下的一顆葡萄喂到嘴裡。
“......嘶。”
吞咽的刹那,聞秋時倒吸口涼氣,眸光閃爍。
他又摘了兩顆,塞到嘴裡,正忍不住再來一顆的時候,係著葡萄的靈力動了。
一縷靈力纏繞在他腰間。
聞秋時茫然地望了眼腰肢,又仰起了頭,烏發披散肩頭,露了小半的雪白臉腮,被果肉撐得鼓了鼓。
他含混不清吱唔了聲:“給、給錢。”
瑤台玉欄邊,盛放的桃樹在一陣夜風吹拂中,灑下漫天花雨。
楚柏月輕淺眸光,與落花一起墜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