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前不久逃出宗,據說到攬月城參加符比了”
“?!!”
景無涯放下玉簡,沉默良久。
奪舍他師弟的這人,倒是厲害,竟然到符比決賽了,不過,倒是方便了他去看望師父。
幽靜木屋裡。
一個白緞遮眼的清俊男子,執筆在竹簡上寫字,雖目不能視,但他落筆位置沒有一絲歪斜。
不一會兒,便寫了大半竹簡,字跡工整漂亮。
單看筆墨,沒人能想象到這是一個眼盲之人書寫。
景無涯收回視線,調整情緒,儘力讓語氣歡快些,“師父,小師弟要參加符道大比決賽了!”
他說完,室內一片寂靜,許久都未得到回應。
景無涯眸光落在白衣人臉上,看其神色未有絲毫變化,微皺了皺眉。
前天宗主,仙君盛澤靈。
也是他的師父,自十幾年前眼睛受傷後,開始閉關,隕星穀除魔之戰後,便徹底隱世了。
景無涯身為大弟子,擔下天宗主的責任後,未曾違背盛澤靈的意願,一直沒讓任何人來打擾,也甚少與他說外界的事。
往年,景無涯不願打擾其清幽,一年隻見盛澤靈兩次。
但近來,景無涯也不知道為何心有不安,總想找些理由來看望,即便成為不怒自威的天宗主多年,在盛澤靈麵前,他仍是個連說話都不敢大聲的弟子。
“師父,”景無涯小心喚了聲,“小師弟進符比決賽了。”
白衣男子兀自沾了點墨,好似什麼都沒聽見,繼續書寫。
景無涯心裡不安逐漸放大,往常他交談時,盛澤靈有時會陷入沉默,然後岔開話題,景無涯隻當師父不感興趣,也跟著說起其他事。
但此時,他不得不懷疑起來。
盛澤靈一直認為對小徒弟聞秋時沒儘到師父的責任,很是愧疚,所以景無涯從來報喜不報憂。聞秋時被廢修為這類糟心事,他不曾與盛澤靈說,隻有前不久,進半決賽他才特意告知。
景無涯記得當時盛澤靈難得笑了,此時怎會表現得這般冷漠。
景無涯心裡微沉,腦海冒起個可怕念頭:師父是不是偶爾會聽不到,才總時不時的沉默不言。
“師父,你”
“今日天色不錯,”
盛澤靈輕聲開口,放下筆,將竹簡擺至一旁,“許久未見陽了,我出去看看。”
景無涯按捺下疑惑,伸出手讓他攙扶,白衣男子淡笑了聲,輕搖了搖頭,“我在此處待了十幾年,一花一草都很熟悉,無需相助。”
景無涯隻好收回手,隨之出門。
“確實暖和,”
一隻玉白的手浸在餘暉中。
盛澤靈微微仰頭,遮眼的白緞長尾在風中飄蕩,他整個人立在簷下,全身上下唯有手探出感受落日溫度。
景無涯規矩的立在一旁,輕嗯了聲。
師徒倆都不是話多之人,又各有所思,在簷下一起沉默。
過了許久,最後一縷餘暉消失,盛澤靈收回手,隨後輕聲問:“那孩子怎麼樣了?”
景無涯愣了下,意識到是誰後,臉色變得難堪,片刻他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垂頭歎氣道:“我沒有師父這般胸襟,無法不遷怒與他。”
“低頭做什麼,”
盛澤靈伸手摸了下,“你已做得很好,勿要自責。”
景無涯難以開口,亦不知從何說起。
顧末澤是魔君夙夜之子沒錯,但他如此苛待顧末澤,還有其他原因。夙夜死於聖劍後,眾人將森羅殿翻了個底朝天,都未發現半點伏魂珠的影子。
而在那不久,年幼的顧末澤出現在他麵前,不過幾歲,景無涯便在他身上感受到令人恐懼的力量。
此子絕不可留,否則來日必成天下大劫!
景無涯當時隻有這一念頭,但他優柔寡斷,才造成了如今局麵。
“他與夙夜長得像嗎?”
盛澤靈指尖在額角輕點,嗓音極輕,“還有小炎,當北域主,是否有大哥當年風采,我如今已有些記不清大哥與夙夜的模樣了。不過,即使這些後人長得像,我也看不見。”
景無涯聽到‘夙夜’從他嘴裡吐出,心頭咯噔了下。
這是隕星穀除魔之戰後,盛澤靈第一次說起魔君,景無涯沒想到師父如此淡然,隻是將‘三弟’換成本名‘夙夜’。
景無涯下意識望向盛澤靈眼睛,回道:“模樣六分像,如今的森羅殿主夙默野其實更像些,如此倒有好處,就算世人懷疑魔君之子存在,也會以為是夙默野。”
“至於北域主鬱沉炎,”
景無涯輕歎一聲,頗為惋惜,“模樣有**分像聖尊,可惜其餘方麵未能繼承聖尊遺誌,甚至與其背道而馳。”
“小葡萄呢?”
盛澤靈側過頭問,他似乎興致頗高,往常十餘年從不過問外界,今日卻一一說起往日故人。
景無涯越發覺得不安,腦海裡亂糟糟的。
他師父將聞鬱喚作小葡萄,當年聞鬱身隕,他並未告知盛澤靈,說了隻會讓其徒增傷感罷了,此時聽到問話,他含混道:“聞鬱離開了北域,鎮守鬼樓。”
盛澤靈微微點頭,轉身回到房間,邊卷起桌麵竹簡,邊開口道:“無涯,你替我傳音,讓小葡萄來見我。”
景無涯豁然抬頭,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盛澤靈這些年除了見他之外,沒見過任何人,也不願見任何人,為何突然要見聞鬱?
景無涯定了定神,試探性的道:“師父怎麼想見他了,鬼樓遠在萬裡,恐怕聞鬱一時半會回不來。”
“無妨,他已經回來了,”
盛澤靈遞去竹簡,緩聲道:“今日我感覺到他的符威,就在北域方向。”
景無涯一怔,臉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