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棠錯愕。
花樓是修真界用來形容風花雪月、尋歡作樂之地,通俗點就是青樓。
不過到底都是修道人士,不會太過放蕩,至少明麵上如此,都是來花樓飲酒尋歡,至於關上門是何模樣,就不得而知了。
賈棠往日和狐朋狗友們沒少去,也沒覺得羞於人口,但此時被聞秋時盯著問,莫名覺得羞恥,他不由自主漲紅臉,磕磕絆絆道:“去過,但就、就隻是喝酒。”
聞秋時被逗樂了:“緊張什麼。”
他手落在賈棠肩膀,輕拍了拍,湊近低聲道:“交給你個任務,今夜帶顧末澤去花樓裡玩會兒。”
賈棠:“?”
這是什麼奇怪任務,去花樓玩還用得著人帶嗎?
聞秋時看出他的疑惑:“他什麼都不懂,你帶他去見識一番,”
賈棠瞪大了眼。
什麼都不懂?是他以為的不懂嗎?
聞秋時看他一臉驚愕,擺擺手道:“那倒不至於,總之你帶他去儘情玩樂就行,不過”
話語一頓,聞秋時陡地抓住賈棠肩膀,正色道:“要有分寸,莫把人給我帶壞了!”
賈棠拍拍胸膛:“我明白師父的意思了,師父儘管放心。”
聞秋時看到他唇角勾起,露出初見時的紈絝子弟模樣,隻覺膽戰心驚,開始擔憂被賈棠帶去花樓的時候是顧末澤,回來就成花末澤了。
但聞秋時思來想去,沒有彆的招了。
夜間,他換了身衣裳,不放心地跟著兩人。
“拿把折扇,像我這樣,才能顯得風流倜儻。”
賈棠一手搖晃著折扇,另手遞給顧末澤一把,被漆黑眼眸冷瞥了眼後,嚇得一縮,“師父可說了啊,你不能對我動手!何況,”
賈棠收回扇子,不屑一笑。
“不識好人心,我是怕到時候姑娘們都往我身上撲,都給我扔花,你一個人站在那尷尬,有個折扇也好遮遮臉是不?”
顧末澤一言不發沉著臉,隻覺賈棠聒噪。
若非師叔說他跟著賈棠去趟花樓,就能明白,他或許會將耳邊嘰裡呱啦的賈棠就地埋了。
若師叔在這
顧末澤念頭一轉,不由想起聞秋時,思及他在此的場景,心頭陰霾散去,唇角不由自主地勾了勾。
應當也是說個不停,但怎麼聽,都聽不厭。
“到了到了,”賈棠嚷嚷。
顧末澤被打斷思緒,眉頭微蹙,抬眸看到一座懸著各色燈籠的花樓,來往客人很多,樓內各房間都透著亮,不斷有歡聲笑語、琴瑟之音傳來。
縷縷幽香纏繞在花樓周圍,即便相隔得遠,都能嗅到一二。
“啊揪~”聞秋時打了個噴嚏。
他躲在街道一個暗處,看到兩人尚未到門口,已從樓裡湧出一群鶯鶯燕燕,花樓的老板娘似乎都來了。
賈棠顯然是常客,還是貴客,一群人眼裡的大肥羊。
他也極為大方,出來迎接他的姑娘們還沒趕到,他已擲去了好個儲物袋,裡麵裝了多少靈石不得而知,反正隔著半條街,都讓聞秋時聽到了老板娘歡悅的笑聲。
聞秋時遠遠看著,賈棠一邊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顧末澤,囑咐了老板娘幾句,接著被簇擁著往裡走。
走到一半,賈棠回過頭。
他發現顧末澤轉身往外走,被幾個漂亮姑娘追著,周身寒意要凍死人。
那幾個姑娘追著也不敢追了,雖然少年郎很俊,但生命更可貴,紛紛回頭看賈棠,賈棠也不敢追,在聞秋時恨鐵不成鋼的視線中,掏出了玉簡。
聞秋時摸出玉簡,聽到裡麵傳來委屈的哽咽聲。
“師父,顧兄不肯進樓,徒兒拚儘全力,拖著他的大腿到最後一刻,都沒能阻止他離去,要不師父您親自”
聞秋時:“我看著呢。”
玉簡:“”
“顧兄留步!!!”賈棠撇開周圍人的阻攔,不要命撲了過去。
但他沒能碰到顧末澤大腿。
顧末澤頭也不回地側過身,輕易避開,在賈棠撲倒在地之際,視線隔著半條街,望向一個昏暗角落。
聞秋時心裡一驚,瞅了眼手腕上的血鈴鐺。
他忿忿撥了下。
有這小家夥在,當真隻要顧末澤想,就能知道他人在哪。
該不會要過來找他吧?
那樣就前功儘棄了,不過倒也無妨,顧末澤實在不想進這種地方的話,他可以理解。
聞秋時想著,重新探出腦袋,朝花樓門口長長的階梯望去。
“?”人呢。
青年愣了下,視線回掃,發現四周街道也沒有。
“??”
已經進去了?這麼迫不及待?!
聞秋時趕忙也跟了進去,他著了件黑衣,帶著半張麵具遮容,束起及腰的烏發,一把折扇在手,又特意摘了耀眼奪目的儲物戒,渾身上下沒有半點惹人注目的地方。
他進門後,未引起旁人注意。
這裡是攬月城最大的花樓,樓裡的姑娘不僅長得國色天香,琴棋書畫更是樣樣精通,甚至論修為,也不乏有厲害的,可與好武的客人比試一二。
裡麵可謂百花齊放,姿色萬千,總有一個能符合心意。
“顧兄,可有入眼的?”賈棠搖著折扇,先帶著顧末澤不緊不慢在底樓轉了圈。
顧末澤蹙著眉,抬手揮走肩上的緋色小花,眉間透著深深不悅。
兩人一進門,便吸引了諸多目光。
賈棠自不必說,腳靴小金鏈鐺鐺響,手指間一排閃閃發光的儲物戒,即使不認得他這張臉,看著都得肅然起敬。
顧末澤與之不同。
他身著天雲服,稍有些常識都知道是天宗弟子。
花樓往來客人裡不乏仙門弟子,倒不是什麼稀罕事,但顧末澤這麼俊的弟子,卻少之又少,立在人群中如鶴立雞群,五官英俊至極,即便冷沉著臉,一雙漆黑深邃的眼眸望去,誰對上,都得心頭一跳。
更何況
在場都是修士,除非修為相差無幾,否則都能隱約感覺到對方與己身體內靈力的差距。
顧末澤一進門,樓內靈氣便有所異動。
眾人隻需看他一舉一動,引動周身靈氣的變化,便知此人修為遙不可攀,絕非等閒之輩,即便是弟子也不能輕視。
一時間,即便顧末澤寒著冷臉,渾身散著‘生人勿近’的警告,依然惹來諸多窺探。
客人們神情各異,帶著幾分忌憚看著他,樓裡姑娘則多露出躍躍欲試的表情。
修為高,長得俊。
多少年才能一見的少年郎,簡直是人見人讒的香餑餑。
連老板娘都在樓上盯著,搖著美人扇,似笑非笑對旁邊女孩道:“這場景倒是讓我想到十幾年前,那時莫莫還在呢,大概也就像你這般大。”
女孩豆蔻年華,捧著臉驚道:“莫莫?姑姑是說藥靈穀的北莫莫嗎?!原來傳聞是真的!”
“傳聞真真假假,莫要多信,不過呀,”
老板娘扭過頭,忍俊不禁。
“符主長得俊是真的,當年給他扔花的姑娘啊,比給這位少年扔得還多,偏偏他不知道扔花的意思,見有人扔,就儘數接了,一個不落下,雨露均沾。哦,對了,他還興衝衝給身旁戴麵具的白衣少年分了一半。”
“啊楸~”
聞秋時又打了個噴嚏,聳聳鼻尖。
他入門後,往前走了沒幾步,便在人群中找到了顧末澤修長的身影。
無他。
太明顯了。
從樓上四五層,飄飄灑灑的緋色花朵,都不約而同朝顧末澤那個方向飛落。
許是下午查詢過花樓的緣故,聞秋時雖頭一次來花樓,但總覺似曾相識,看到半空扔擲的緋紅花朵,瞬明其意。
花樓裡,客人能挑選喜歡的姑娘,哪位姑娘要是看中哪位客人,也可以拋橄欖枝,不過她們拋的是花,而且手中的花極為講究,不同顏色代表不同含義。
其中,顏色越豔越直白。
像此刻不斷飛落的緋紅小花,意思簡單粗暴,“想與你雙修。”
聞秋時看著不斷向顧末澤砸去的花,牙尖微癢,磨了磨。
他就知道。
不提顧末澤這張臉,單是這身修為,就不知會惹來多少人前仆後繼。
給顧末澤扔朵小紅花,隻要雙修之術練的好,半生修為不用愁。
當真擱誰都要嘗試一下。
聞秋時往前湊了點,用折扇半遮著臉,秋眸微微眯起,盯著已經從顧末澤變成‘花末澤’的人影,心頭忽然忐忑起來。
若是顧末澤真看中誰,或是從此留戀這類風月之地,他豈不是
把原著不通情事的主角帶壞帶歪了!
後麵該怎麼辦?!
聞秋時突然有些後悔,躊躇著要不要去阻止,這時,整座花樓氣氛一凝,自上而下不斷飄落的緋紅花朵,被突如其來的肅殺之意包圍。
冷冽的寒光驟現,空中所有緋花刹時化為粉末。
若火匕環繞一周,回到主人手中。
手持匕首的仙門弟子模樣英俊,眉眼陰鬱,深邃五官極具有侵略感,薄唇冷抿,神色不悅至極。
顧末澤自從進門起,一路躲開四麵八方扔來的花,撇走頭上肩上的花,他對這些一直在針對他的不友好舉動感到不悅,但思及聞秋時可能看著,忍著沒發作,誰知這些人變本加厲,不斷用花砸他。
越來越多
顧末澤終於忍到極限。
一直砸他作甚?
他手掌一翻,若火匕現,瞬時斬碎了所有落花,威懾四方。
卻不想,整座樓靜默一瞬,眾人死死盯著他手中整個北域幾乎無人不知的若火匕。
下刻,鋪天蓋地的緋色小花朝顧末澤砸了去。
“噗——”
混在人群中的青年,不厚道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