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在鬼樓身殞的聞秋時,為何能進入現在的靈身,但如此機緣,是不可能複製的。
神魂代替旁人主宰身體,在契合的靈身衰敗後,神魂亦會隨之消散。
她師父白無商曾是千古仙境的境主,傳聞仙境記載了一個從上古流傳至今的秘辛,與得道飛升有關,仙境裡還有諸多逆天而為的仙法,當年白無商用業火燒了仙境,所有傳聞無跡可尋,隻有他一人知曉,旁人再窺探不得半分。
北莫莫曾從白無商那學到魂祭之術,用以拯救靈獸魂魄,如今聞秋時命在旦夕,她無能為力,唯一能做的就是求她師父,看能不能求得救人之法。
白無商多年心願即將達成,昨夜回房迫不及待給不滅花施法,沒聽到屋外動靜,此時見愛徒哭的梨花帶雨,將人拉起:“放心吧,你聞鬱哥哥死不了,而且為師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白無商思來想去,這世間唯有北莫莫配與他分享這份喜悅:“莫兒,你阿爹再也不用背負那些罪惡,他能徹底解脫了。”
北莫莫愣住:“師父你在說什麼?”
“待此事了了,我便將一切告知你,”白無商愛憐地撫她發頂,“你隻要知道,你阿爹是世上最善良的人。”
曉光初現。
清晨微風從窗縫鑽入室內。
聞秋時睜開眼,看到一雙漆黑眼眸凝視著他,思及昨夜之事,他趕忙起身,按著顧末澤左右打量:“你何時回來的,可曾見到誰?”
“與麵具人打了一架,趕走他了,”
顧末澤抬起手,露出宛如烈火灼燒過的手背,英俊的臉龐露出笑意,“師叔,我受傷了。”
聞秋時盯著一寸長,血肉模糊的傷痕,瞅了眼他,準備按往常那般拿藥給他敷,下一秒,聞秋時眉頭忽地一皺,握緊顧末澤的手,緊緊盯著手背傷口:“何種利器所傷?”
顧末澤見他神色一變,仿佛察覺了不對勁,神色微緊了緊。
他抱著聞秋時安睡一夜,醒來發現手背出現一道傷口,估摸與那些冤魂怨念有關,類似詛咒的東西,他不甚在意。
正巧聞秋時醒來,他想著趁受傷惹關注,沒料到師叔似乎懂得這些東西。
在青年緊盯的目光下,顧末澤略一思忖,唇角勾笑:“那人法器諸多,傷我的是個充滿陰氣森森的東西,就像被鬼咬了口。”
聞秋時放回藥物:“難怪如此,這不是傷,是邪靈怨念。”
顧末澤眼底笑意淡了些,果然,懂一些鬼神之事,
他開始思忖昨夜有沒有露出馬腳,回憶起敲響的木魚,顧末澤眼神晦暗不明,蹙眉之際,右手忽地被兩隻手握住。
他愣了下,視線落在上麵。
聞秋時掌心覆在他手背,顧末澤感覺到一股柔和暖意在傷口處徘徊,頃刻,怨咒凝成的傷口消失,他錯愕抬眸,麵前青年勾起唇角透出幾分得意。
“我給你驅除了,很厲害吧。”
在這世界呆久了,他都快忘了,他是專門驅鬼除邪的小道士。
聞秋時得意完,又困了。
他眨著眼,惡狠狠揪了下手臂,疼得嗚了聲,這才打起精神。
這身體衰敗速度比他想象的還快,聞秋時已經到了得考慮睡了再也醒不來的地步,他抑製住睡意,對顧末澤道:“我昨夜畫了不少符,桌角的符是賈棠的,剩下的都是你的。”
顧末澤看著他,一言不發。
聞秋時繼續道:“我可能要不行了,你、你滿足我最後一個願望如何?”
顧末澤:“不行。”
聞秋時原本滿是倦意,眼皮垂落,聞言心間一梗,長睫硬生生掀起來了:“我還沒說是什麼呢!”
兩人坐在床上。
顧末澤將氣得要吐血的人抱到懷裡,修長的手撫上青年烏發:“抱歉師叔,伏魂珠我要留著。”
聞秋時:“我的遺願”
顧末澤低笑:“師叔不會有遺願之說。”
聞秋時不明其意,正此時,有人敲門,白無商手持一朵瑰麗的七瓣紫花而來,唇角帶笑,身後跟著神思不定的北莫莫。
北莫莫覺得不對勁,這紫花與她師父而言比命都重要,怎會拿出來給聞鬱哥哥,還有所謂的‘阿爹’是誰,北莫莫困惑極了,但無論白無商出於何種原因,能救聞秋時就是天大好事。
北莫莫搖搖頭,將疑慮拋之腦後。
聞秋時以為兩人已離去,見到持花而來的白無商,忽地心中一動,有種峰回路轉之感。
果不其然。
“此花名曰七生不滅,待你身隕後,不僅可保你神魂不散,還能讓你重新尋找新的靈身,”白無商將紫花遞給他。
聞秋時瞪大眼睛,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沒急著接,而是望向顧末澤,他眨著眼,拚命抑製昏昏睡意:“你聽到了嗎?”
顧末澤眉眼含笑,眼神透著前所未有的溫柔:“聽到了。”
聞秋時還想說什麼,顧末澤拿過不滅花,在他張嘴的瞬間將花塞入其中,一手捂住,一字一頓道:“白神醫,施法吧。”
嘴裡的花化作一股微苦的涼意融入心口,刹那間,聞秋時心神一震,眼皮越來越沉。
他抓緊顧末澤的袖口:“你是不是”
未儘之言留在了喉間,聞秋時聽到耳邊低語:“彆怕師叔,我會很快找到你的”
聞秋時心道:你讓我彆怕,為何自己聲音在打顫。
顧末澤全身僵硬,緊緊摟著青年的手不住顫抖。
聞秋時頭枕著他肩膀,不知是不是因為離得太近,他從顧末澤身上感覺到極致的壓抑,隨著他意識漸沉,抱著他的少年人心底崩潰呐喊被他聽到了,在耳邊越發清晰。
好似要被嚇瘋了。
聞秋時攥著顧末澤袖袍的指尖發白。
我沒事,你彆怕。
但聞秋時連半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意識的最後,停留在滴落臉頰的一抹冰涼。
符道大比結束不過數日,寧靜的清晨,天宗聞長老身殞的消息傳出。
霎那間,在整個修真界掀起驚濤駭浪。
與此同時,北域山海相連一帶,靈獸樂土,一隻渾身雪白,體態微憨的毛絨幼獸抬起小腦袋,麵對完全陌生的環境,茫然不解地吼了聲:“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