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末澤垂著眼, 手心貼著一個軟乎乎的白團,雪色絨毛被溪水浸濕,落水落得急,一雙眼緊閉, 靈獸的小身軀本能蜷縮, 靠著他手掌顫抖。
毒蛇半身潛在水裡, 看到溪邊身影, 遲疑地縮回腦袋,準備放棄到嘴的獵物。
這時, 它看到那人類麵無表情抽回手,讓小獸順溪水繼續往下流,毒蛇當即欣喜若狂地遊追了去。
聞秋時抵抗不了溪流的衝力, 落水被嘩啦啦衝走,嗆了好幾口, 隱約間感覺撞到了什麼東西, 一道目光掃了來,未等他緩口氣睜眼,身後一空,他又咕嚕嚕順水流去。
顧末澤用絲帕擦手,神情淡漠。
雪白靈獸在水裡翻滾, 四隻柔軟小爪撲騰地越發無力, 眼瞧即便被追來的毒蛇咬中,小孩的手探出水中, 一手抓蛇一手拎起他。
畢方披著火紅頭發, 張開嘴, 打算將捏死的毒蛇吃掉, 但瞅了眼轉身離去的身影, 思及堂堂神鳥吃小蛇,擔心在主人麵前掉了神獸顏麵,於是將死去的毒蛇扔回溪中。
他視線落在渾身濕漉漉的小靈獸。
太弱太小了,讓這般小靈獸死在他手中,對他而言是種恥辱。
畢方雖有千年道行,但按族類年歲,還是個小孩,但他端著前輩姿態,揚起稚氣嗓音:“你是哪族的,諸靈大山怎會有你這般弱小的靈獸,竟然險些被一條未開靈智的蛇吃掉,說出去,你整個族都為會以你為恥的。”
聞秋時浸水後整個身子沉重極了,撐起四隻短腿站起,小腦袋晃動甩了甩水,聽到前方一副教訓的語氣,抬起烏黑眼睛,看到個紅發小孩,眉心印著火紅妖紋。
他察覺還有另個人存在,眸光流轉,落在遠去的身影。
“——?!”
聞秋時撒腿就追了去。
顧末澤腳步很快,好在聞秋時有四條路,發力奔跑,“嗖——”地超過他,一個急轉甩水,乾淨利落停在他前方。
“嗷嗚~”
顧末澤停下腳步。
一隻毛絨絨的雪白靈獸攔在前方,短小尾巴搖了下,烏黑眼睛盯著他,似乎高興極了,不住嗷嗷嗚嗚。
聞秋時盯著熟悉至極的臉龐,興奮地準備撲過去,下一刻,被年輕男子冷漠沉寂的眼眸釘在原地。
顧末澤眼神冰冷,一臉漠然,是從未在他麵前露出過的模樣。
聞秋時看得心頭一驚,愣了愣,直到顧末澤繞過他離開,才恍然驚醒,他如今變成個小靈獸,哪裡認得出。
他一扭頭,追了上去。
身子一躍,從後麵扒上顧末澤外袍,墜在他衣擺一搖一晃。
畢方倒吸口涼氣,一臉不可思議。
他要收回之前的話,好凶猛的小獸!雖然弱得不行,但這敢扒拉主人的勇氣簡直是靈獸界的楷模!
顧末澤駐足,低頭朝右下方的掛件望去。
一個白絨絨的東西。
小腦袋抬起,睜著烏潤眼睛看他,張嘴露出沒長齊的幼牙,帶著剛出生沒多久的奶音吼了聲:“嗷~”
顧末澤不假思索地拂袖,宛如撣灰塵般將衣擺上的靈獸揮開,手持一縷引路草,繼續朝前走去。
畢方道:“主人,它似乎有話要說。”
顧末澤頭也不回離開:“我沒空聽。”
聞秋時一屁股蹲坐草地上,爪子裡空落落的,扭頭瞧極快拉開距離的身影,邊道“可惡”邊鍥而不舍追上去。
這時,一柄匕首斜插在他腳邊。
若火匕半邊散出的灼熱將他獸爪上的小簇絨毛燒黑,漫出焦味,顧末澤發出無聲警告。
聞秋時咬牙切齒地“嗷!”了聲。
顧末澤又尋了一下午,依舊一無所獲,傍晚時候,他閉目感受存在越發薄弱的魂印,睜眼盯著引路草,再次確定聞秋時在諸靈大山後,放下靈草,盤膝而坐,調動體內靈力。
聞秋時一路保持不遠不近的距離跟著他,見人停下,這才氣喘籲籲攤倒在地,仰麵朝天,望著天邊餘暉散落。
這笨蛋。
馬不停蹄地到處找他,又認不出近在咫尺的人不,是獸。
被若火警告後,聞秋時擔心一命嗚呼,不敢輕易靠近,隻能遠遠跟著,打算找準時機讓顧末澤意識到眼前的靈獸是誰。
林間清新的風吹過,帶來涼意,聞秋時枕著小草,靜靜享受了會兒。
休息夠了,他毛絨小足在地麵蹬了蹬,準備一個鯉魚打挺躍起,四周靈氣驟緊,聞秋時發現天空出現一層望不到邊的結界,其上符紋閃爍。
聞秋時:“?”
他坐起身,聽到四周靈物發出驚慌失措的交談聲。
“關起來了,我們都被關起來了!”
“好可怕呀!”
“嗚嗚,從來沒見過這般蠻不講理的人,竟然把大山變成牢籠!”
聞秋時忽然明白什麼,仰天看結界,又望了望盤膝而坐的身影,目瞪口呆。
顧末澤竟然用結界將整個諸靈大山罩住了,無人能進入,亦無人能出,且不說這得耗費多少靈力,此舉是人乾的事?!
“嗷嗚~”
你看看我啊小師侄!
畢方察覺籠罩大山的結界,想起曾起過的反抗之心,後怕地捂住腦袋。
主人到底是什麼人,這浩瀚如星海的靈力,是人力能實現的麼,太駭人聽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