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罌喘著氣,撐在膝蓋上仰看顧星沉背影。——高個子,右肩掛著書包,後頸窩的發際線、肌膚很乾淨,很難想象這麼一個規矩清秀的男孩子,剛剛在那種亂七八糟的地方拚酒。
許罌有些內疚:“你,還好嗎顧星沉。”
顧星沉不說話。
許罌:“第一次喝酒吧。害你喝這麼多,我真的……”
“以後女孩子家家不要到處亂喝酒!看你剛才,像個什麼樣子!”
顧星沉冷漠強勢地打斷,微微側臉,以餘光俯視她,“以後我不在,一口酒也不許喝!”
那個“對不起”卡在喉嚨,許罌擰起眉頭看了對方一會兒,抱怨:“我承認高中生安排這種局是不對,可是顧星沉,你這麼說是不是有點兒過了?一輩子那麼長,你不在我就不許喝,那你難道要天天跟著我嗎?”
“那你意思要天天跟人喝嗎?”
“我——”
顧星沉聲音冷得掉冰渣,許罌有點兒慫下去。
“……我我也不是這個意思。可你那話也太霸道了吧……朋友在一起聚,總有些情況嘛……”
許罌說著說著沒了聲音,自知理虧,咬了咬唇。
幸而顧星沉沒有追究,他就拉著她,在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把她塞進去。
連個“再見”都沒說,他轉身就走了。看樣子,是氣得不輕!
許罌莫名有點兒怕他,咬咬唇,也不敢吭聲。
家裡管得不嚴,她不怎麼怕父母,父母一說教她就嬉皮笑臉跟他們犟,可奇怪了,她卻莫名地就是有點兒怕生氣的顧星沉。
顧星沉不罵她,他一生氣隻拉著臉,很嚴肅很嚴肅,冷冰冰地,看得她渾身發涼又發毛。
許罌就打心眼兒裡,有點兒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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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父母出差不在,許罌樂得放縱,根本不怕這樣子回家有問題。
出租車開了有七八分鐘了,許罌鬆垮垮肘著窗戶,看飛梭的路燈,腦子裡總閃過顧星沉一語不發、抿著唇臉色發白的樣子。
細細一想,今晚顧星沉喝了好多酒……
他真的沒問題嗎?
看起來,倒挺正常的……
許罌看看計程表,剛跳了個字數,她眉頭一挑,改了主意。
“不好意思師傅,不去春風度,麻煩原路返回!”
回到剛才分彆的馬路,下車,拍好出租車門,許罌攏了攏領口保暖,四處望顧星沉的影子。
果然看見了顧星沉。
他正扶著路燈,彎著瘦削修長的背脊,像是痛苦,蹲了下去。
“顧星沉!”
許罌嚇了一跳,趕緊跑過去扶顧星沉胳膊。
顧星沉抬起臉,額頭冒出一排密密的冷汗,一看就是隱忍著身體的痛苦。“你怎麼又回來了……”
他看起來那麼堅韌,可嗓音那麼低、那麼輕,仿佛風一吹就要散。
許罌的心,就狠狠抽了一下子。
“笨蛋!”
許罌蹲下身把顧星沉胳膊架在肩上:“顧星沉你簡直神經病,難受就說呀、站不住就讓我不要走呀!你逞什麼強、裝什麼沒事……”
奈何少年看著瘦身體卻結實,個子又高,根本紋絲不動,反而帶得許罌也跪在地上,撞在少年胸膛上。
許罌氣急了,不輕不重地捶了他胸口一拳:“你怎麼一點兒也不愛惜自己!我真討厭你,受虐狂!”
顧星沉好像真的很不舒服,連生氣都沒力氣。
他看著她,眼神憂鬱迷離,嗓音很輕:“許罌。”
“我在、我在……”
路燈下許罌的眼睛亮亮的,哪裡還凶得起來,聲音能軟出水,“星沉,你哪裡不舒服,我馬上送你去醫院。”
“……我不去醫院。”他呢喃時垂下臉來,唇瓣若即若離擦著她的,帶著醉意與迷情,“就你給我治治……好不好。”
許罌心口亂跳,不及反應,顧星沉的吻便落下來。
——他的唇好舒服。溫潤,柔軟,還有一點兒涼。
他的手指反複撫摸她的臉頰,然後滑入她頸側的肌膚和耳垂,就不肯移開了,指腹反複的摩挲著那片雪嫩。
書包輕聲落在一邊,幾本書,在他們的腳邊散落。
顧星沉單膝跪著,棲身把她罩在路燈下,抵死吸吮她唇,像條渴水救命的魚。
許罌背抵著路燈柱子,婉轉承受這個從溫柔逐漸凶狠的吻,
他吻得狠了,一路從唇瓣纏到她舌尖,好似要一路吻進她心裡。
許罌心潮蕩漾,不能自已。
她吃痛,哼哼唧唧喊他名字,求著他輕一點、他弄疼她了。
可他不聽啊,還變本加厲,從唇到臉頰,到脖子,像永遠不能滿足的沉默野獸。
酒精辣在喉頭,顧星沉碰觸到許罌肌膚的手指陣陣發麻。
許罌的柔唇像一把火,烙在心底,他覺得自己快瘋掉了。
——隻想與她放縱。
——哪怕最後被她焚成一捧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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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街,夜深人靜。
許罌從顧星沉的書包裡找到了鑰匙,蹩手蹩腳地開了門,搖搖晃晃把顧星沉扶進去。他奶奶好像還沒出院,家裡沒人。
燈開,屋裡亮起來。
許罌是真沒勁兒把顧星沉扛上樓,就放在了沙發上,去樓上拿了被子下來給他蓋上。又找了一套睡衣,打了熱水,擰好了毛巾替他擦臉。
頭頂吊著老式的電燈泡,燈光有些昏黃。
許罌沒照顧過人,生手生腳的,期間打水還給弄翻了一次,重新給打的。
臉擦到一半,許罌就停下來,眼睛有些離不開顧星沉安睡的眉眼,食指,輕輕地描摹他眉眼和唇。
有時候,許罌會忍不住想,她和顧星沉是真荒唐、糜爛。
他們都還這麼小,就早戀,還做了那些事,有時候許罌良心發現的時候會想,她就罷了,從小爛泥扶不上牆,不良少女無所謂,可是顧星沉呢,他是乾乾淨淨的三好學生啊,她是不是把他給害了?
還有,顧星沉那麼理智、聰明的人,是怎麼想的,居然會和她這框爛泥在一起?
不要臉的說,許罌也覺得自己挺壞的。所以……顧星沉是哪根筋不對,喜歡她呢?
匪夷所思。
匪夷所思……
許罌托腮想了一會兒,夜更深,也更靜。
顧星沉安靜的躺著,屋裡屋外,寂靜無聲。仿佛他的宿醉、難受,與全世界毫不相乾。無人關心,無人在乎。
許罌坐在邊角磨損了的小凳子上,清醒地感受著少年的寂寞……
眼睛,有些酸。
“笨蛋,以後彆什麼都忍著。”
“我承認你那樣子是有一點帥,但也請你……好好愛惜自己。”
許罌自言自語著替少年掖好被角,打了個哈欠。
靠著顧星沉胸口,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