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0
下課鈴響過, 空曠的校園回蕩起廣播歌聲, 逐漸有學生, 從教學樓湧出來,
高三七班教室, 數學老師卷好隨堂考的卷子,說了聲“下課”走出教室。
然後班上全是桌椅摩擦聲,和嗡嗡對答案的聲音。
許罌懶懶支著頭, 靈動的眼珠瞟一眼三三兩兩從旁邊走過的學生, 目光就落在前頭——顧星沉坐在位置上,沒動。
她就笑了下。
5分鐘後, 等最後一個同學從教室後門走出去,顧星沉轉過身來。
他看一眼許罌, 然後垂眸把手裡拿了語文習題冊放她桌上, 攤開。
“我們晚半個小時去。”
看他一派正經冷淡,許罌有點兒意味深長的笑:
“顧星沉,想跟女同學約會就直說唄?還拿個習題冊裝模作樣。”
“虛偽!”
少年手指翻到一頁壓了壓,乾淨的眼皮一抬, 表情寡淡。
“半個小時,正好給你補習下《陳情表》, 下午放學我不一定在。”
許罌對學習的野心早被月考擊垮了,懶懶托腮衝少年笑:“好呀, 你想補就補吧。”
“不是我想補, 許罌。”他糾正。
“難不成還是我想補?”
“……”他皺眉。
許罌咬舌頭, 知道自己提錯壺, 白淨的下巴擱在一樣白的手背上,往顧星沉那邊移,壓住他的《陳情表》,眼睛笑得又悄又壞。
“是我想補!開始吧,學霸小哥哥。”
-
說補半小時,真是半小時。
顧星沉做事情就是這麼穩,多一分鐘都沒有。
12:35,許罌跟著顧星沉走出教學樓,往食堂去。
她像條小尾巴,或者一條淘氣的小魚,不在他身後吊著,就在他身邊躥,看少年冷淡的臉上是不是有表情。
通常是沒有的。
然後她會不屑地嘁一下,背著手大搖大擺走在前頭,再回頭給少年個蔑視的眼神。
“快點兒啊小麵癱。”
“我餓死了!”
他沒反應,她就繼續:
“冰山臉?”
“悶葫蘆?”
“悶騷的帥哥?”
“喂!”
“181?”
顧星沉被喊得直皺頭。
他不喜歡這些亂七八糟的稱號,但又拿許罌沒辦法,隻有任她消遣。
八中食堂很大,角落的位置僻靜、多灰,是學生情侶們的專屬地。一般學生都不會往這兒來。
許罌和顧星沉在常去的位置坐下時,旁邊還有一對情侶,女孩子坐在男孩子大腿上,拿勺子喂男朋友吃。
許罌空著手坐下,拿了一袋薯片在吃,顧星沉把兩人東西放好,看了眼那邊的情侶,然後……看了下許罌。
許罌接應到他目光,咀嚼速度慢下來,眨了下眼:“那樣好蠢,我不要……”
顧星沉不自然了一下,垂下眼睛。“我又沒讓你那樣。”
許罌瞟他。
顧星沉:“你想吃什麼,我去買。”
“唔……隨便。”
“食堂沒有隨便。”
“就是你給我吃什麼我就吃什麼啊!笨……”許罌邊說邊往嘴裡喂零食。
兩個人都吃的米飯蔬菜。許罌雖然是北方人,但小時候在南方長大,所以兩個人飲食習慣一樣。
許罌挑了沒兩口,就開始吃零食,顧星沉拿走她手裡的巧克力小餅乾。
“飯沒吃完不許吃零食。”
許罌:“為什麼不許吃啊。”
“吃這麼多沒營養的東西,哪兒還吃得下飯。”顧星沉看她瘦尖尖的下巴,“還有,彆整天就想著減肥,你現在是長身體的時候……”
他話還沒說完,許罌就白他一眼打斷:“所以我是你女兒嗎顧星沉?我爸媽都不管我,就你一天事可多,好煩……”
她說他很煩……顧星沉眼皮抬了下,就看著許罌不說話。
許罌看了一眼少年白淨的耳際,那發際線的形狀乾淨整齊,昨天剛理過。
顧星沉的五官其實有一點兒女氣,許罌他這種清秀英俊的調調真是毫無抵抗力,尤其他冷漠深沉的眼神,盯人一眼,她從脊椎最後一節一直往上酥到頭皮。
許罌承受著顧星沉的冷冷眼神,摸出一張紙巾擦了手指。
“好好好,我不吃零食嘛。都聽你的行了吧?”
“乖寶寶老公,彆生氣啊~”
說著,許罌視線越過顧星沉的耳畔,就看見那邊有個女生在看他們。可不就是那個鋼琴小班花田意雪麼?
許罌皺了下眉:喲,被她發現他們談戀愛了呢……
想起田意雪總伺機靠近顧星沉,她一想,要不,索性徹底點兒?
顧星沉認真吃著飯,突然發現許罌笑得有點兒壞。
“怎麼了?”
許罌果然要使壞,她拿了他的筷子,在他餐盤裡夾了一顆炒玉米粒兒,唇抿著,湊給他讓他吃。
顧星沉臉紅了一下。“許罌……”
許罌手指捉住他胸膛的襯衣,將他衣服往自己這邊拉。
“快呀~”
她含糊不清地催促。“喂你啊。”
旁邊那對用勺子喂的情侶看見,歎為觀止了簡直!
顧星沉心跳很快,最後被許罌逼迫著紅著臉把玉米粒兒從女孩兒唇縫裡吃過來。
許罌滿意地笑了。
那邊,鋼琴小班花已落荒而逃。
許罌嘴角勾了個笑。
看來,放學得“處理”一下這個麻煩。
吃過飯,兩個人在竹林散了會兒步。
這個時間,這裡沒人。
“下星期就是文化交流活動了,歌準備好了嗎?”
“當然!”許罌不好好走路,踩在路邊立起來窄窄的花磚上。
許罌:“我找了之前的樂隊配合,保證好聽!”
許罌:“顧星沉,你為什麼推薦我啊?你推薦的人,學生會的肯定不敢不同意,你這是為你老婆徇私嗎?”
怕她摔下來,顧星沉一直走在旁邊警惕著。“沒有。”
“什麼沒有?”
許罌皺眉,“多說幾個字會死啊,悶葫蘆。”
“……彆亂叫我。我不喜歡……”
“好吧,乖寶寶老公。快說啦,乾嘛推薦我?”
顧星沉笑了下。 “當然是我覺得你唱得好聽才推薦你。沒有私心。”
許罌斜勾著他笑。“真的?”
“嗯。”
許罌笑容拉大,張臂撲過去,顧星沉把她接了滿懷。
許罌笑眯眯:“那是不是在你心裡,我還是很不錯的?”
“當然。”
“除了我的臉蛋,你還是欣賞我其他地方的?”
“是啊。”
“我成績不好唉,脾氣也不好,你還欣賞我?”
“嗯。”
許罌好久沒這麼開心過了。從暑假末尾開始明白自己即將麵臨人生分水嶺,大家都有自己想做的事,或者擅長的事,而她沒有開始,她心裡就好煩、好焦躁。
被自己喜歡的男孩子欣賞。
是件很美好、很美好的事情。
原來,她也不是一無是處。唱歌,還是蠻厲害的。
-
十一月,秋已濃,音樂教室樓前有幾顆柿子樹,葉子已紅透,柿子沒人摘,時而摔一顆下來,砸得一地稀爛。
許罌瞅著鞋尖兒前剛砸下來的爛柿子,嫌棄得直皺眉,掏紙巾擦濺在鞋麵的果汁。
朋友說,鋼琴小班花每天下午放學會來這兒練鋼琴,所以一放學,許罌就來這兒截人了。
中午給她撞見,不解決這個麻煩,遲早她得亂說。
她自己倒無所謂了,但要給顧星沉帶來麻煩,她可會心疼死的。
落葉衝著少女頭頂落去,擦過她發,無聲掉地。
許罌靠著牆等了一會兒,田意雪終於來了。她扯嘴角邪氣地笑了一下,抱著胳膊朝她走。田意雪還渾然不知被盯上。然而許罌走了沒幾步,腳,就停下來。
“顧星沉?”
“他跟來乾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