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很大,顧星沉背著風站著她麵前,吹過來的立刻小了些。許罌凝著眉頭,往上盯著男人看了一分鐘。
顧星沉任她看,隻是俯視著她,眸子平靜深沉。
然後許罌笑了下,有些諷刺的意思:“我以為,我們已經是永遠不可能認識的陌生人了。”
她拉下身上的大衣,還過去。“你的外套已經不屬於我。自己收好吧!”
顧星沉沒什麼表情,他隻看了許罌一會兒,沒有接。“我以為,哪怕我們分手了,也可以繼續做朋友的。許罌。”
“……”許罌微訝。沒來料到顧星沉竟然會這麼說。
見許罌不說話,顧星沉袖下的手指微微動了幾下,他又補充了一句:“你還是自由的。我不會乾涉你什麼。”
他說:“就普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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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還是顧星沉給找到了代駕。
他打了通電話,交給了彆人處理,然後說代駕過來得二十來分鐘。大冬天,風很冷,他們就去車裡坐了下。
許罌不懷疑顧星沉的辦事能力,他從小就獨立,做事情細致。所以她也就不操心,安心等著人來。
車裡空間密閉狹小,他們一起坐在第二排。
太安靜,也太近。
許罌覺得自己渾身的細胞像有觸角,旁邊男人一舉一動牽動的空氣,都觸及她的神經末梢,尤其敏感。
闊彆九年之後,這是他們第一次,如此靠近地、心平氣和地呆在一起。
許罌忽然想起初中的時候,經常譚叔在前麵開車,她和顧星沉這樣坐在第二排。
有次譚叔煙癮犯了,下車去買煙抽,他們也是這樣坐了好久。然後顧星沉突然湊過來,親了她的嘴巴……
那時候顧星沉還小,他的吻,還沒那麼欲。
他隻是用微涼的嘴唇碰了她一下,就分開了。然後有些緊張,怕她會生氣。
結果她當然生氣了,發了很大脾氣。
許罌想起初中的時候,她真的不是很喜歡顧星沉。
尤其初一和初二的上學期那段時間,他又白又矮又安靜,像個女孩子。
她那時一直打算換個男朋友,隻是每次想換的時候,他總能靠個第一或者什麼的,讓她很有麵子……
“代駕馬上到了。是以前認識的一個朋友,安全你不用擔心。”
男人低沉醇厚的嗓音把許罌從回憶裡喚回。她看向旁邊,高大成熟的男人,完全不是回憶那個矮矮的男孩兒了。他高大帥氣,渾身充斥著成熟男人的符號。
然後許罌想起了剛才顧星沉說的做朋友…
顧星沉垂眸看了下腕表上的時間,推開車門,下車。
“你去哪兒?“許罌脫口,撐著座椅傾身,“去酒店的話……我送你啊。”
顧星沉站在車旁,回頭來,略略彎了下唇,眼睛因為俯視的角度,眼睛半睜著,有些清冷、慵懶。“不用。我叫了車。”
許罌見馬路邊果然停下一輛打雙閃的車,“哦。”
顧星沉走了一步,又停下來,回頭:“之前的話……就當我沒說過。”
他很平靜,緩緩說了兩個字,“珍重。”
許罌看顧星沉去了那輛車旁邊,拉開了車門。
城市夜空下的馬路,蒙著一層灰色的死寂。
不知開往何方的車輛,和一個,孤身的清冷男人。
有淡淡的澀味在喉頭湧了下。許罌覺得自己大概老毛病要犯了,一個衝動起來,就不顧邏輯和理智。
許罌推開車門顧星沉跑了幾步,喊:“我接受!”
午夜的冷空氣被猛地吸入咽喉,又冰又刺,但這一刻卻並不難受,甚至,有些輕快,顧星沉鬆開車門,回頭。
許罌站在寒風裡,穿得美,也穿得少。所以凍得抱胳膊縮著脖子,有些可憐樣,跟他說:
“我接受,顧星沉。”
“我們以後……還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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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星沉沒有去酒店,直接讓司機開去的機場。
路上,他閉目揉了下鼻根,把一天的工作壓縮到半天,又南北的飛,鬨哄哄地喝酒,他精神有些疲倦。
司機是個年輕人,從後視鏡裡看了眼後排英俊的男人,斯文嚴謹的樣子,特彆有高級知識分子氣質。起了聊興。
“先生,大過年還東奔西跑呢?不回家陪老婆孩子?”
顧星沉從後視鏡裡看見司機的眼睛,和他一樣的有些疲倦。
顧星沉反問他:“你不陪麼。”
“這不出來掙錢嘛。不掙錢,怎麼養老婆孩子啊。”
司機又問他。“你呢?”
顧星沉默了一下,眼睛在幽暗裡有清淺的笑意:
“我剛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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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機又絮叨了兩句。
顧星沉沒再搭話,他垂眸拿出手機,點開微博,私信。
把三十那晚的私信又看了一遍,尤其,那個“乖寶寶腦公”。
顧星沉不知道這個野生粉是誰。
但是,這聲乖寶寶腦公,在萬家團聚的特殊的日子,勾起他無儘的貪婪渴望。他幾乎要克製不住。
想她。
瘋狂地想。
她的香水,她的櫻唇,她身上火一樣的溫暖……
收到私信那晚,他輾轉在床上,就想好了這個圈套。隻等同學聚會這一天猝不及防地出現,讓許罌沒有時間逃離。
如果不適合做戀人。
那就,做朋友好了。
路燈光影落進車裡,在顧星沉的西服領口和挺拔的鼻梁上,不斷地迅速劃過。
做朋友。
偶爾地,互相問候。
真好……
顧星沉看著車窗外,萬家團圓的燈火,眼裡有隱忍住的渴望。
他淡色的唇微彎,有一些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