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怎麼不看我?”
許罌背著手, 看旁邊悶頭自顧自走路的少年。
“我沒有不看你。”顧星沉看她一眼, 又很快縮回去。
“還說沒有!”許罌推他胳膊,“你現在不就是麼?”
“……”
放學後學校來往的人挺多,顧星沉故意與許罌拉開些距離。許罌看穿他意圖,就瞟著他笑, 故意湊過去。“你小子厲害嘛, 敢拒絕我電話!你知不知道多少人想我給他們打電話我都不樂意呢!”
“對不起。”少年說, “我媽在家。”
“哈哈, 原來你怕你媽媽。”
“我不怕。”
“撒謊精!”許罌懟他,“你要不怕會不敢接我電話?”
濃黑的睫毛眨眼的時候掃了下眼瞼, 顧星沉從許罌身上收回目光,自己往前走,“我隻是不想她生氣,或者不開心。”
許罌歪歪頭, 看著少年的背影有些疑惑,看不懂他那點兒忽然的老成。當然,她也懶得去看懂,就背著手追上去:“喂, 下周六跟我約會啊!”
顧星沉步子頓了下。“約會?”
“嗯哼。”
他沒比她高多少,許罌揚了下巴, “俯視”一臉疑惑的顧星沉。“談戀愛必須約會, 懂不懂?約會。”
眼皮垂下, 略微想了兩秒, 顧星沉點頭, 並不恥下問,“怎麼約?”
許罌眨眨眼,也有點被難倒。
“你也不知道?”
“誰說我不知道!”許罌瞪他,然後略略回憶了下那些姐姐們和她們的男朋友約會的時候。
許罌叉腰:“你彆管那麼多,反正……反正你那天必須很帥!懂嗎?”
顧星沉想了下,認真地點頭:“嗯。”
他們一起朝校門口走,剛走了幾步,顧星沉轉臉問許罌,“那我現在這個樣子,算帥嗎?”
許罌停下來看他。
冬天很冷,呼吸都有白氣。雪基本融化了,背景是枯槁的疏枝,清秀的少年站在梧桐樹下,他書包和校服和彆的男生都不一樣,特彆乾淨整齊,頭發很黑,皮膚白淨。
許罌偏頭打量了一會兒,忽然不太敢看顧星沉的眼睛。他眼珠漆黑,有種天生的冷感,像冰,略微犀利。
許罌眨眨眼收回視線,抱臂瞅著前頭,漫不經心地說,“就還……湊合吧!”
然後她很小聲嘀咕,不想讓顧星沉聽見:“嘁,白跟個女孩兒一樣……”
但顧星沉還是聽見了。
——她好像,有點嫌棄他。
許罌餘光瞥著少年,心裡想的可不是“嫌棄”,而是應付完周六和姐姐們的約會,就把他甩掉!
-
家裡不再接到許罌的電話突襲,在學校也沒再被她圍堵,顧星沉鬆了口氣,但同時又略微..失落。
一星期多了,許罌都沒理他。
偶爾他們在學校碰到,許罌也不跟他打招呼。
她身邊總圍著一大幫人,幾乎看不見她落單。顧星沉也不想摻和進她的朋友圈子,所以,依然默默過著自己安靜的日子。許罌不理他,他也不叨擾。
誰也不知道,他跟那個漂亮的壞女孩在“談戀愛”。當然,有時候顧星沉自己都不確定,他們是不是還在“談”。
仔細算起來,他們也就見過三四次麵,說過幾句話,論起關係,還不如和班上的同學熟。
十多天過去。也不知道,許罌先前說的周六約會,還算不算數……
事實證明,“罌老大”說話還是算話。
周六下午,許罌就來了電話,約顧星沉到千順網吧外見麵。
碰麵之後,她拉他進電梯,到了4F的台球室,顧星沉才知道,原來許罌說的“約會”,不是他們兩個人,而是一群人。
顧星沉從沒來過台球室這種地方。
空氣煙味很重,刺得他喉嚨有些不舒服。頭頂日光燈也不太亮,一屋子或坐或站的男女都比他和許罌大很多。聽他們說話,像是附近高中的,也有幾個輟學沒讀書了。
穿短皮裙的女生叫芳芳,她俯身打完一杆台球,直起腰來跟男朋友抱了一下,問坐沙發邊一直沒說話的許罌: “小罌妹妹,你不說這次要帶男朋友?咋沒見人。”
旁邊有人說:“呀,芳芳你什麼眼神啊,小罌旁邊坐著的那個小男生啊”
顧星沉微微蹙眉,不喜歡“小男生”的說法。
許罌抱抱胳膊,不大高興,她瞥一眼顧星沉,把他拽過來挨著自己近些。
皮裙姐姐看著顧星沉驚訝地笑:“呀。這麼小隻,我都沒看見~”
然後彆人跟著起哄笑。
一屋子人,十六七的男生女生都有成年人的身量了,就許罌和顧星沉兩個最小。
“你們笑什麼?”許罌站起來,“他個子不高,但他是我們年級第一名,初二的學生都會找他問功課。上個月少兒組奧數大賽全市第一呢!”
然後大家才開始正眼打量這個安靜、優秀的少年。樣子是長得好,白白淨淨,真是……好乖啊。
不過眼神一點都不“乖”,有些……犀利?不太像這個年齡的孩子。
除了他們倆,一屋子人都抽煙,顧星沉輕輕咳嗽了下,但還是忍著沒說。許罌似乎很習慣,她很快忘了剛才的不愉快,跟叫芳芳的幾個姐姐聊天打牌。
許罌喜歡穿裙子。小皮靴,過腿襪,格子短裙,外套鬆垮垮地,笑得很活潑,跟一群比她大的人玩兒,氣勢也不落下風。
顧星沉坐在旁邊,不理任何人,就把許罌守著,看著她。
那邊,有三個大男生抽著煙朝,一直看顧星沉,戲謔地笑、聊,然後一起圍過來。
“小朋友,你幾歲啊?”
顧星沉眼皮掀了下,看三個男生一眼,語氣很淡:“你們幾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