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聲響過以後,荒島上一片寂靜。
唯有海邊裹挾著鹹腥味兒的烈烈風聲,在眾人耳邊回蕩。
或許是風有些大。
鐘蕾彆過身,不停地揉眼睛。
鄒淼埋在於晚霜肩頭,兩個女生都在小聲啜泣。
周憲和陳朝陽同樣眼睛通紅。
幾個年輕人震撼的看著這一幕,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但此刻,其實什麼都不用說。
看著麵向常勝號敬禮的一排老兵。
鐘蕾五人互相對視,然後同時默契的挺起胸膛,向這群老兵爺爺們敬禮。
你們向常勝號敬禮。
我們向你們敬禮。
向英雄敬禮。
“呼。”
良久過後,那位斷臂的老兵長舒一口氣,笑道:“臨死之前,能看著老戰友有個好歸宿,來日去底下見到兄弟們,我也能安心和他們說,咱們的常勝號啊,仍舊在庇佑著華夏。”
大概先前經曆過生死的人,談起死亡的時候,都會這樣從容。
沒有半分忌諱或者恐懼。
但鐘蕾還是沒忍住微紅著眼睛說道:“爺爺,您看起來依舊很精神呢。”
“哈哈。”
老兵聞言笑的一陣暢快。
等笑夠了,他認真看向鐘蕾,目光懇切:“剛剛我叫你女娃娃,是因為我把你當做後輩。現在,我叫你一聲女同誌,希望你能善待常勝號,讓他安穩沉入海底。”
“請您放心。”
鐘蕾聞言肅然保證道:“我會儘我全力。”
“那就好,那就好啊。”
老兵用唯一的那隻胳膊,向鐘蕾鄭重敬禮,然後轉身和十七位老戰友一起離開。
這群人年紀大了,也確實老了。
他們步履蹣跚,稍微走快些,就有些氣喘。
但大家的脊梁都挺得很直。
風中傳來他們蒼老的笑聲,和追憶往昔的談話內容。
“想當年,咱們駕駛常勝號出海的時候,那叫一個厲害。”
“第一次登上常勝號的時候我十七,現在都快七十啦。”
“老了老了。”
“聽說前段時間,麗國佬開著戰艦來咱們舟山示威?”
“老子這輩子最遺憾的事情,就是沒能開著常勝號,去麗國佬家門口轉一圈。”
“會的,以後的以後,早晚會有這一天,隻是咱們這些老骨頭是看不到啦。”
再見了,常勝號。
再也不見。
常勝號。
目送老兵們離去的背影,鐘蕾五人沉默了很久。
“不必感到自責,也不用感到難過,因為在這件事上,本身就沒有對錯。”
指揮官摘掉軍帽,指著遠處的常勝號,微笑道:“鐘蕾同誌,過去吧。接下來一個月的時間,留給你。常勝號能不能在海底繼續為國征戰,全靠你們了。”
來之前,大家其實是興奮的。
因為可以親自拆一艘戰艦,這絕對是一次難得的、珍貴的學習機會。
但現在,指揮官的話,莫名的卻有些厚重。
“好。”
鐘蕾重重點頭,然後和陳朝陽等人一起,向著常勝號走去。
近距離站在常勝號下,你才能感受到一艘大國重器帶來的震撼。
它佇立在海麵上,雖然外表看似腐朽破敗,卻帶著一股莫名的猙獰凶威。晨光、大風、海浪全部被他抵擋在外。
但站在常勝號黑黢黢的陰影下,鐘蕾卻覺得莫名安心。
這是陳朝陽等人頭一次這麼近距離的觀察一艘戰艦。
當時麗國的戰艦開進來,帶給大家的是驚慌與恐懼,但現在看到常勝號,隻覺得暖心又安穩。
“鐘蕾,你當時說的不錯。”
於晚霜轉過身來,定定的看向鐘蕾:“麗國的武器很強大,卻是來打我們的,而我們的武器再怎麼弱小,也是來保護我們的。”
所以——
為了不被打,為了讓我們強大起來,就從眼前的常勝號開始努力吧!
大概是還沒有從剛才老兵們送彆常勝號的情緒中走出來。
幾個年輕人眼圈還有些發紅。
但很快,他們就沒時間想這些了。
“人到了嗎?老陳,趕緊帶著這幾位小同誌上來。”
這時候,從常勝號下來一位頭發花白的科研專家。
老專家拿著一遝資料,神情略顯焦躁:“常勝號在水邊泡了十幾年,服役兵齡也有二十年。前後加起來好幾十年時間,當初保存的軍艦圖紙模糊不清,船身多處出現損傷,想要一個月內拆完,可是個大工程。但現在馬上就要進入寒冬臘月,再不加快速度,到時候沉海爆破那邊,難度係數隻會越來越大。”
“好,這就來。”
陳鬆應了一聲,然後示意鐘蕾等人趕緊上戰艦:“快一點,我們隻有一個月時間來做拆除,你們想要學到東西,這一個月,必須分秒必爭的來學。”
一句話,說的大家都緊張起來。
剛剛的傷感情緒,全部都被拋在了腦後。
這大概就是種花家的民眾。
我們可以悲傷。
但這些悲傷,轉眼就會化作動力,支撐著我們前行!
常勝號內部其實已經非常破敗。
但此刻,船艙裡卻有幾十位相關方麵的專家學者,以及兩隊爆破兵。
在船艙的桌台上,放著堆積如小山一般的陳舊圖紙。
這些圖紙,全都是常勝號的結構圖。
一艘軍艦內部,結構極其複雜。
毫不誇張的說,拆除一艘戰艦,甚至不見得比建造的時候輕鬆多少。
所以船艙裡可謂是一片混亂。
因為專家也是人,是人都有沒遇到過的難題。
比如這軍艦……該怎麼拆?
這還是華國曆史上,頭一次決定去拆除一艘軍艦。
專家們其實也多少有些心理沒底。
萬一拆壞了,那可怎麼辦!
“因為年代久遠,常勝號的藍圖有部分丟失,而且經過多次維修,現場施工實物和藍圖上也有多處無法對標。”
“在軍艦上拆除雜物,難免會留下碎屑材料,這些都不好清理,而且它們還是絕對的汙染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