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深海高歌34(1 / 2)

當天晚上九點多,鐘蕾跟著那位九零三所的科研人員,登上了去往首都的綠皮火車。

這個年代的火車慢,從申市到首都,得將近二十四小時的車程。

而且車票買的還是硬座。

“所裡最近經費緊張,能省一點是一點。”

上車後。

那位中年科研人員有些歉意的說道:“夜裡我去找個地方打地鋪,給你騰個寬敞點的地方睡會兒。”

換做平時,他肯定不會說這種話,為國家辦事,辛苦點也沒什麼。

所裡大家出差,都是這樣。

但這次不一樣,鐘蕾是個年輕漂亮小姑娘。

說這話的時候,這位科研人員打量著鐘蕾精致年輕的側臉,在心裡暗自揣測。

也不知道上麵為什麼勞師動眾,讓他連夜千裡迢迢來申市接一個小姑娘。

主要是……這女孩兒看著真的年輕。

“不礙事的。”

然而麵對科研人員的歉意,鐘蕾笑著搖搖頭:“一天時間,對付下就過去了,你來回折騰這麼一趟也挺辛苦的,先睡會兒吧,我幫你看著行禮。”

女孩子不僅長得好看,笑起來也溫暖耀眼。

這個九零三所的科研人員,前天夜裡收到調令從首都出發,今天淩晨來到申市,在相關部門報備,交接簽字流程以後,又馬不停歇叩開了鐘家的門,帶著鐘蕾返回首都。

兩天下來,人確實有些遭不住,滿身都是疲憊。

聽到鐘蕾的話,他怔愣片刻,瞧著對方臉上溫暖的笑意,頓時也跟著笑道:“那行,我就隻眯一會兒,兩個小時後你叫醒我。”

綠皮火車吭哧吭哧晃悠著往前行駛。

那位中年科研人員靠在椅背上,快就睡了過去。

鐘蕾靠在車窗邊,看著外麵的風景,想著一些心事。

老師和顧教授消失了一年,多半是接到了國家的保密科研項目。

現在黃江突然讓她過去,大可能是有任務要交代。

但老師的信裡什麼都沒說,隻寫了一句話。

小蕾,速來首都一趟。

有時候,文字越簡潔,代表背後的事情越不簡單。

一句話裡,包含著老師迫切焦急的情緒。

所以鐘蕾在看到這封信的第一時間,飯都沒來得及吃完,就選擇拎著行禮,跟著這位九零三所的科研人坐上了去往首都的火車。

這個時候她心裡有些模糊的猜測,但也不敢確定。

後來想一想,此次離家她其實並不後悔。

唯一的遺憾是。

如果重來一次的話,她應該會選擇在家裡多待一會兒。

至少,要陪著徐美霞一起,吃了那頓沒能吃完的晚飯。

坐綠皮火車是個遭罪的事情,尤其是硬座。

二十四小時車程下來,整個人從精神到身體都十分疲憊,下車的時候渾身都在隨著火車前行的節奏晃悠。

簡單來說就是有點飄。

“要不……找地方歇會兒?”

那位九零三所的科研人員試探性的問道。

“不用。”

鐘蕾就著涼水,吃了一個麵餅子,然後瀟灑一抹嘴,笑道:“走吧,彆耽誤正事兒。”

科研人員聞言,看向她的目光中帶著讚歎:“你這小姑娘,可真夠結實的。”

坐了一天的火車,靠白水和冷麵餅子充饑,還能這麼有活力。

也是厲害。

鐘蕾聞言隻是笑。

曾經在現實世界,她搞科研那會兒,什麼苦沒吃過?

這些真的都不算什麼。

第一天晚上九點多從申市出發,第二天晚上九點多到首都。

出了車站,那科研人員到辦事處申請了一輛二八杠自行車,連夜帶著鐘蕾進了城。

騎車騎了快三個小時,中途兩人換著騎,等到了一個破舊小胡同的時候,已經是淩晨了。

但胡同小院裡還亮著燈。

“進去吧。”

那位科研人員氣喘籲籲的擦汗,笑道:“我得親自看著你進去,然後回去給上頭打報告。”

“謝謝,辛苦了。”

鐘蕾揮手跟他告彆。

或許這就是這個年代特有的一些情感。

我們雖然不認識,但我們都有共同的信仰。

有學識的科學家在付出,眼前這位九零三所的工作人員也在默默付出。

那你要說累,肯定是挺累的。

但國家需要我,我就頂上去。

和這位連名字都不知道的科研人員道彆以後,鐘蕾走進小院子裡。

黃江還沒睡。

“來了?”

估計是聽到消息了,他急匆匆從屋子裡出來,瞧見鐘蕾,頓時笑道:“路上累著了吧,快進來先喝口水。”

一年沒見,老師看著蒼老了不少,精神勁頭也不是好。

雖然在笑,但眉宇間仍舊帶著愁容。

看來多半是任務進展的不順利。

鐘蕾在心裡這麼猜測著,沒多問。

有些保密任務,問也是白問,不能說。

“確實是渴了。”

跟著老師進了屋,抄起水壺咕嘟咕嘟喝了個痛快,這才眯起眼睛問道:“老師,你找我來是為的什麼事情?”

“我估摸著你就是今晚到,特地買了一些油餅子,正在灶台上給你熱著呢。”

黃江扯了扯嘴角,說道:“不著急不著急,你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剛下火車,沒胃口。”

鐘蕾在老師麵前也不拘謹。

她就這麼懶散的癱倒在椅子上,笑道:“您說您跟我客套什麼,咱師徒之間還有什麼不能說的。您一句話,我從申市大老遠跑過來,可不是為了來吃您這倆油餅子的。”

房間裡頓時安靜下來。

黃江看著自己年輕的徒弟,臉上佯裝的笑容一點點收斂起來。

片刻後他沉聲說道:“小蕾,老師知道你聰明,這一年,我跟老顧沒跟你們告彆,就突然消失,是因為臨危受命,接到了國家的任務,想必你心裡多少也有猜測。”

“這個我大概猜到了。”

既然老師主動聊起這個話題,鐘蕾稍稍坐直了些,試探性的問道:“所以現在是……任務進展不順利?”

“確實不太順利。”

黃江苦笑道:“要不然,我也不會讓你過來。”

“所以我這不就來了嘛,咱人多力量大,我就不信這造船界,有您,有顧老師,有我。”

鐘蕾笑道:“當然了,我肯定不能和兩位老師比,但有咱們三個,再難的任務也能試著去搞一搞!”

如果是造船……那這話也確實沒錯。

可問題是,這次的任務,它不是造船啊。

黃江臉上的笑容越來越苦澀。

鐘蕾見狀,臉上的笑也跟著一點點收起來。

她深吸一口氣,問道:“這次,是個大家夥?”

“最大的那個大家夥。”

黃江看了一眼徒弟,低聲道:“麗國那個水底下的怪物。”

鐘蕾下意識跟著‘嘶’了一聲。

現在稱得上水底怪物的,隻有麗國那個‘鸚鵡螺號’核潛艇。

她雖然來得時候心裡有所猜測,但這會兒聽到以後,還是難免有些吃驚。

國家竟然已經秘密啟動了核潛艇的研發。

叮!

在黃江的話音落下後。

鐘蕾腦海中,響起了久違的女配強國係統提示音。

【恭喜宿主在報效祖國的道路上越走越穩,並成功解鎖本世界終極主線任務——參與國家天字一號行動,核潛艇研發!】

【這一路走來,你見證過豐收與美好,經曆過恥辱與危機,學習到紮實的科研技術,還交到了一群誌同道合的無產階級革命戰友。】

【以上種種,都是美好。】

【但想要把麗國的戰艦趕出公海,想要華國在國際上擁有話語權,想要每個華國人此後都不再遭受屈辱,想要留住這份美好,唯一的辦法就是,擁有我們自己的大國重器!】

【女配強國係統最終任務:請宿主幫助這個世界的華國,研發出自己的核潛艇。】

四年了。

這麼久的時間,係統一直沒有說話,鐘蕾甚至都快忘了它的存在。

【有時候,我甚至以為你已經悄悄離開了。】

鐘蕾在心裡笑道。

【我一直都在。】

係統說道:【每一個犧牲自我,願意報效祖國的人,都值得被尊敬。這條路難走,所以宿主不需要被係統指導怎麼走,隻需要捧著一顆赤誠之心,堅定大步向前就是了。祖國在你身後,我也在。】

奧。

雖然但是……這個係統好久不說一次話,偶爾出來講一講,就還挺暖。

房間裡。

見鐘蕾嘶了一聲過後沒說話,黃江的心頓時提了起來。

“小蕾,老師知道這個事情大,一般人可能都需要考慮好。”

黃江說道:“你放心,老師不逼你,如果你想……”

“我什麼都不想。”

鐘蕾回過神來,看向黃江笑道:“老師,我可以的。”

她答應的太痛快了。

痛快到黃江有些不忍心。

“你知道為什麼我連夜把你從申市叫過來嗎?不是老師故意想折騰你,是因為這個事情,它必須絕對保密。不管你接下來是否同意,從你離家的那一刻開始,你坐的那趟火車,已經消掉了你來首都的出行記錄。”

黃江抬起頭來,看向鐘蕾,澀聲說道:“帶你來的那個人,簽署了一份保密協議,甚至不允許問你的名字,一路趕來都不能停歇。為了保護你的母親和哥哥,以後你甚至不能回家。因為研發核潛艇的科研人員,如果在社會上頻繁活動,有可能禍及家人,被潛藏在我國的間諜、特務找上門。”

這就是‘天字一號’任務。

它背後牽扯到太複雜、太沉重的東西。

然而鐘蕾隻是笑:“老師,我知道的。”

“你是小蕾號的創造者,你曾經駕駛著它在海上護航,你發明了軍艦魚礁,你年紀輕輕,已經有了不可思議的成就。華國好多個科研所、漁業部、甚至海軍方麵,都有意招收你。你本來可以擁有一個完美的、燦爛輝煌的人生,你的媽媽和哥哥會因為你而驕傲,你的同學朋友會以你為榮,你會是無數年青人的崇拜對象。”

雖然鐘蕾說了自己‘知道’,但黃江還是在自顧自的講。

他一雙微紅的眸子盯著自己這位優秀的徒弟,顫聲道:“但是隻要你選擇接受這個任務,那麼接下來,你的人生將會被全部改寫。你這個人,會在大眾、同學朋友甚至家人的視線當中徹底消失,你的人生將轉入地下,你會失去自己的名字,然後在一個偏僻島嶼上,度過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久到所有人都忘了你,不會知道你的付出。”

改寫人生,這個事情聽起來其實挺虛幻的。

但此刻從黃江嘴裡說出來,他的語氣平淡,卻震撼。

這一次,鐘蕾臉上的笑容徹底收起來,沒有第一時間回話。

黃江沉默良久,紅著眼睛顫聲問出最後一句話:“為了祖國,你願意一輩子隱姓埋名嗎?”*

盯著老師這雙通紅的眼睛。

鐘蕾隻覺得心臟一陣抽搐。

鐘衡兩個月就要結婚了。

走的時候,媽媽還交代她彆錯過哥哥的婚禮。

那位沒進門的嫂子,鐘蕾見過,人漂亮,性格也溫柔,還有些害羞。

媽媽哥哥都是好的人,肯定會好好對待嫂子。

一家人肯定會過得幸福。

奧對了。

當時徐美霞怎麼說來著。

說路上注意安全,出完差……趕緊回家。

可是,好像回不去了呀。

哥哥的婚禮,也不能參加了。

“我願意。”

鐘蕾在心裡默默說了句對不起,抬起頭來堅定的說道:“老師,我時刻都在準備著這一天的到來。祖國哪裡需要我,我就到哪裡去。”

黃江一個六十歲的人,聽到這裡,泣不成聲。

他顫抖著手扶住徒弟的肩膀,哭道:“小蕾,是老師對不起你,老師也是被逼的沒辦法了,這個核潛艇,咱們必須替國家搞出來啊!”

“老師,我懂得。”

鐘蕾紅著眼睛說道:“我想儘快和研發團隊會和,開始工作。”

“待會兒,會有人帶你去簽署一份保密協議,以及一個偽造的單位地址和郵件信箱,你可以寫一封信,給家裡彙報平安,但這份信會經由專人審核,審核通過後,幫你寄回家裡。等你到了基地以後,為了家人的安全,就要儘力減少和他們聯絡。以後每個月,國家都會有相應的工資補貼,以你的名義寄回家。”

黃江抹了把眼淚,哽咽道:“好孩子,老師不能留你在這裡休息,你這趟行程,越快趕到基地,將來你和家人的處境才會越安全。等協議簽署好以後,會有人帶你去遼寧葫蘆島,老師稍後也會回去。”

這就是一個國家科研人員默默無聞的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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