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徐美霞那封信,鐘蕾猶豫了一整天,最後也沒回信。
不是不想回,是根本不知道怎麼回啊。
進了這個基地,其實大家就默認再也不能回家了。
既然連家都回不去,那麼回一封信又有什麼用呢。
所有的愧疚,解釋,都蒼白無力。
說到底事實隻有一個。
為了國,她放棄了家。
徐美霞什麼都沒做錯,她不應該承擔失去女兒的痛苦。
可有時候,很多事情不能用簡單的對錯來評判。
將來鐘衡和嫂子會給徐美霞生個小孫女,或者小孫子,讓她享受兒孫福。
至於鐘蕾這個女兒,不如就選擇忘了吧。
減少聯係,其實也是對鐘家好。
天字一號計劃,核潛艇的研究是國家級機密,此時不知道有多少間諜、特務們正潛藏在華國,像狗一樣暗中窺伺著。但凡發現一丁點可疑情況,他們就會瘋狂的撲上來。
而一旦暴/露,那媽媽和哥哥連最後的安生日子都沒有了。
這天過後,鐘蕾等人的情緒都有些沉悶。
對家裡的愧疚,讓一群年輕人心裡都憋著一團火。
就像於晚霜說的那樣。
咱們放棄了親情,被家裡人不理解,是因為要報效祖國,來給國家研究核潛艇。
那最後,總不能兩邊都做不好吧?
總得咬牙乾出來一件事!
所以就靠著肚子裡那團火。
大家開始悶頭工作。
“小蕾,我這些天根據蘇國拍攝的那張鸚鵡螺號核潛艇照片,大概推了一下我們目前的模型草圖。”
辦公室裡。
鄒淼把一張草圖遞給鐘蕾,期待道:“你感覺現在咱這個輪廓,和那個大家夥,有幾分像?”
鄒淼是造船係出來的,也參與過軍艦拆除。
沒見過核潛艇,但咱可以‘拆’核潛艇啊。
她的想法是,把核潛艇簡單的暴力拆除,拆成——核+潛艇。
再直白點來說就是,一個有蓋子、不漏水的大船,背著一個核/彈頭下水。
這個思路,在外行人看來甚至都有些兒戲。
但在這個技術落後的年代,大家普遍就是這麼想的。
因為彆說核/彈頭。
這個時候的華國,甚至還沒造出來屬於自己的攻擊型潛艇。
潛艇都沒搞明白呢,現在要直接去搞核潛艇。
難怪天字一號行動進行這麼久,卻毫無進展。
但……鐘蕾研發過潛艇。
在曾經的現實世界,她就是一名尖端攻擊型潛艇科研學家。
“你這個思路是對的,和麗國的那個核潛艇模型,大概能對的上,但主體需要改一下。”
看著鄒淼畫出來那張草圖,鐘蕾拿起筆思索片刻,然後在對方懵逼的注視下,給這個‘核潛艇’的脖子、尾巴處各自加了一對小翅膀。
由於船身太大,翅膀太小。
這麼對比著一看,竟然有幾分反差般的……可愛?
鄒淼整個人都看傻了。
她抬頭瞧了鐘蕾好幾眼,確定對方沒有和自己開玩笑以後,磕磕巴巴的說道:“不是小蕾,你覺得……核潛艇會長這樣嗎?”
當時大家親眼見過常勝號。
巨大的攻擊型戰艦,哪怕傷痕累累,佇立在海麵上不動,都散發著絕世凶威。
而隻要這艘攻擊型戰艦沒有反潛能力。
那麼核潛艇可以輕鬆轟沉了它。
目前,全世界隻有麗國、蘇國擁有核潛艇。
幾乎所有的攻擊型戰艦,都沒有針對核潛艇的反潛能力。
也就是說,在這個時代,核潛艇在深海之下,沒有對手。
更彆提麗國還有航母與戰艦群,配合核潛艇在大海中作戰。
水上、水下全方位碾壓對手。
能成為世界霸主的國家,自然有他的理由。
所以不僅鄒淼,包括辦公室所有人在內,大家都覺得核潛艇一定是猙獰的,巨大的,凶猛的,帶著殺傷力的。
但鐘蕾畫出來的這個……怎麼說呢。
就離譜。
聽到鄒淼的話,旁邊於晚霜、陳朝陽等人都好奇的湊過來。
然後眾人一起盯著那張有幾分可愛的圖紙發呆。
“嘿喲,彆說畫的還挺好看,跟連環畫似的。”
黃江正在書架旁邊查找資料,聞言湊過來瞥了一眼,頓時就笑了:“小蕾,說說你的想法。”
潛艇與核潛艇的區彆,大概就是貓和老虎的區彆。
乍一看很像,其實完全就是兩個東西。
攻擊力天差地彆。
作為曾經的潛艇研究學家,鐘蕾沒做過核研究,更彆說攻克核潛艇這個課題。
但她堅信一件事就是,萬物相通。
貓和老虎雖然區彆大,然而不都是四條腿一隻尾巴嘛。
要不怎麼會有‘照貓畫虎’呢。
潛艇與核潛艇也是這個道理。
當你遇到一個複雜的,不能理解的,無法攻克的難題,彆慌。
你彆把它想的越來越複雜。
把它簡單化,越簡單越好。
“這兩天我分彆看了鄒淼,還有晚霜你倆的圖紙,我發現你們都有同一個誤區,那就是把潛艇當成了船來繪製。這一點可以理解,因為咱們是造船係出來的。”
鐘蕾思索著,把自己的想法傳遞出來:“但其實潛艇和船不一樣,水上和水下是兩個世界。船之所以會是船的形狀,是因為它要漂浮在水麵上,而潛艇,它需要在水中潛行。單純從構架上來說,這兩者是截然不同的。”
奧。
鄒淼沉默片刻,乾巴巴的說道:“可是,我沒見過潛艇長啥樣啊。”
說來也是心酸。
大家連潛艇都沒見過,更彆說核潛艇。
對核/彈頭的研究也沒有頭緒。
但就是這麼一群人,他們敢站出來,為了對抗麗國的威壓,接受祖國的召喚,來到這個荒島上造核潛艇。
從某種程度上來看,這個核潛艇想要在華國造出來,唯有指望奇跡。
“難不成……”
聽到鐘蕾的話,於晚霜遲疑著說道:“我們要先放一放核潛艇,去研究一下潛艇?這個麗國和蘇國都有。”
“攻擊型潛艇的保密程度,不比核潛艇低。如果是航母,戰艦,我們還有可能打探到消息,但你們沒發現嗎,現在國家出了這麼大力氣,仍舊沒有打探到鸚鵡螺號的有效信息。因為不管是潛艇,還是核潛艇,活動區域都是在水下,很難被捕捉到。”
黃江歎了口氣,一張蒼老的臉皺起來,滿是愁容:“如果要改方向研究潛艇,那就必須向上麵打報告,暫時切換研究方向。這就意味著,我們得送一部分自己的同胞,讓他們搭上性命,去麗國、蘇國海軍竊取潛艇情報。這將是一個非常慘重的代價,不到萬不得已,我不能和上麵提這個事情,更何況……”
研究人員一開口,想要什麼方向的科研情報,這絕對不是簡單一開口的事兒。
因為這些情報背後,將會有無數人前赴後繼、自殺式的去犧牲。
更何況——
核潛艇計劃研究這麼久,可以說是毫無進展。
這讓黃江哪裡有底氣,去找上麵提要求啊?
聽到黃江的話,大家都沉默了。
辦公室裡的其餘科研人員瞧著不對勁,都紛紛湊了過來。
“怎麼回事。”
“要換研究方向嗎?”
“我覺得,要換研究方向也不是不行,畢竟核潛艇這個東西,咱是真的不知道咋搞啊。”
“倒是潛艇聽起來比較簡單些,跟核潛艇也有相關性,或許是個新的突破口。”
能看得出來,換研究方向這個想法,大家其實私底下都有想過。
隻是沒人敢提。
趁這今天這個機會,索性一起講出來。
被眾人圍起來的黃江唯有苦笑。
再遠一點,顧崇青在座位上重重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