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還不是他自個做的孽。活該!”
突然,毛玉珍的聲音從兩人背後傳來,把正在說悄悄話的姐弟倆嚇了一跳。
韓春雷嚇得直拍胸口:“媽,你咋還偷聽人說話呢?”
“剛剛我就看你們倆眼神不對。還背著人出來說話,我就知道沒憋什麼好屁!”
毛玉珍把濕漉漉的手,在圍裙上擦了擦,繼續道,“老吳這事我不同意啊!現在看大家都掙錢了,又想回來了?啥好事都讓他一個人占了!春雷,你彆聽你姐的,她就是心太軟,沒出息!媽不許你幫那老貨。”
韓春雷麵色訕訕的和韓春桃對視了一眼。
其實他們都沒有告訴毛玉珍當初老吳的實情。
他倆討論後的說辭是老吳嫌棄勞務費太低了,想抬價,所以就不讓他乾了。
姐弟倆是真不敢讓毛玉珍知道實情,當初老吳以次充好,差點讓他們在深圳關門歇業,那是黑心腸斷人活路的勾當。這要是被毛玉珍知道,韓春雷相信,老娘能把老吳叔的腦瓜子給開了瓢。
可即便是這樣,毛玉珍在家還是狠狠地把老吳罵了一頓,罵他做人不地道,掙了錢就想坐地起價,簡直過河拆橋,忘恩負義!
韓春桃雖然也恨老吳黑心,但事情也都過去了,如今她對老吳一家的遭遇,多多少少還是有些不忍心,畢竟鄉裡鄉親的。
她說道:“媽,老吳叔這不是知道錯了嗎?他現在身體不好,村裡工分掙不了多少,每個月還得搭上藥錢。你看,連他兒媳婦都對敢他橫挑鼻子豎挑眼的了。他可是管了一輩子家的人了,哪裡受過這個氣?再說了,當年老吳叔,不也幫襯過咱們家嘛?”
“他幫過咱們?瞎說!我怎麼不記得?”毛玉珍堅決否認。
“怎麼瞎說了?”韓春桃道,“你忘了,大前年,咱家春風得了闌尾炎,要送縣城做手術。家裡的錢不夠,你挨家挨戶借錢,老吳叔不也借了咱家五毛嗎?”
毛玉珍一聽是這事,不以為然地道:“那錢咱們家早還了。再說,當初你爹在的時候,他老吳家遇著急事,不也問咱家借過錢?鄉裡鄉親的不都這樣嗎?幫來幫去的,又不是借了他們家的錢不用還!”
韓春雷考慮了一會兒後,出聲道,“媽,你也說了,鄉裡鄉親,就是幫來幫去的。”
“春雷,老吳可是你親自開除的,你現在如果又再啟用他,以後還怎麼讓村裡的人服你?”
毛玉珍厲聲道:“你手下這麼大幫子人跟著討生計,如果都學老吳,這買賣還要不要乾?”
韓春雷一聽,笑著對韓春桃道:“姐,聽見沒,就咱媽這管理水平,放到廠子裡給個車間主任也能乾。”
“少給老娘戴高帽,老吳這事,說啥我都不同意!”
毛玉珍放下狠話,態度格外堅決。
韓春雷道:“姐,我也覺得如果看誰可憐,咱們就朝令夕改,破壞規矩,這肯定是不行的。”
毛玉珍點頭欣然道:“對唄,心軟怎麼乾大事?”
“但是!”
韓春雷又話鋒一轉,往下說道:“以前咱家難的時候,老吳叔幫襯過咱家,後來往深圳背茶葉,他也算是有功勞,既然老吳嬸子都求到我姐這兒了,咱也不能不幫!”
毛玉珍一聽急了:“你這混球,剛才不是說朝令夕改不行了嗎?”
韓春雷道:“媽,咱們變個法子幫。既然老吳叔現在身體不好,乾不了活,那召回來也勝任不了這份工作。不如讓他們家換個人來。這樣,您看不見他,也不會糟心。”
毛玉珍:“換個人?換誰啊?”
韓春雷:“最近茶葉收得多,我聽於會計說,他們包裝組那邊的人手吃緊。我的建議……不如把老吳叔的兒媳婦給招進來,她年紀輕,身體好,手腳快。”
韓春桃在旁一聽,頓時雙眼一亮,暗忖,大弟這招妙啊。
隨即,她趕緊附和道:“大弟這個辦法好。媽你想啊,老吳叔的兒媳婦不是在家對公爹橫挑鼻子豎挑眼嗎?這以後他兒媳婦在咱們這掙了錢,老吳叔在家的地位還能好到哪裡去?大弟這法子,也算是還了人情,也敲打了老吳叔,不也您出氣嗎?”
“還真是這麼回事哈!”
毛玉珍也跟著回過了味來,“這個法子成,就讓這個忘恩負義的老貨,以後在家看兒媳婦的臉色!成,就這麼辦。”
毛玉珍一拍額頭:“我還有個菜沒炒呢!你們倆趕緊收拾收拾,吃飯了!”
“嗯。”
韓春雷答應著,目送自己老媽歡快地進了廚房。
他笑著看向韓春桃:“姐,我招老吳叔的兒媳婦,純粹從用工角度考慮啊,我可沒那個意思!”
“甭管有沒有那個意思,把事辦成了就行。你看,現在不是大家都高興嗎?”
韓春桃慧黠地衝著韓春雷眨了眨眼睛。
恍惚間,韓春雷仿佛又看到了當初那個給自己出主意,偷賣了老母雞做本錢炒糖豆的姐姐。
要說做事果敢、當機立斷,自己是得益於兩世為人的經驗,而自己這個姐姐卻是無師自通。
她敢隻憑自己一句話,就賣了家裡的老母雞。也敢一個女娃子,獨自一個人背著四十斤茶葉下深圳。
韓春雷突然覺得,老媽也許真看錯了自己的女兒,他這個姐姐心軟是不假,但絕不是沒出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