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鳳聲扣了扣腳底板的泥,煙卷斜叼在嘴角,茫然答道:“昂。”
紅毛青年蹲下身,梗著脖子道:“交費了嗎?”
趙鳳聲撓了撓頭:“是交工商管理費還是衛生費?”
紅毛青年瞧著他的傻模樣,瞪起眼:“廢話呢是不!”
趙鳳聲一臉好奇,問道:“那是啥費?”
紅毛青年急了,眼前的摳腳大叔也太不上道了,真以為自個不會打人呢?於是露出凶相,大聲喊道:“
信不信抽你個王八蛋!”
趙鳳聲誠惶誠恐縮了縮脖子,趕忙翻了翻格子褲衩旁邊的兜,好不容易找到一張皺皺巴巴10塊的紙幣,遞給紅毛,堆起誠懇的笑臉:“不好意思,就這麼多了。”
紅毛青年一巴掌將紙幣打掉,憤恨道:“你他媽打發叫花子呢?一個月200!”
趙鳳聲拍了拍褲衩兩旁乾癟的兜,一臉委屈道:“剛開張,真的就這麼多了。”
紅毛青年徹底怒了,指著趙鳳聲鼻子叫罵道:“再扯淡,老子把你攤子砸了!”
趙鳳聲就差脫光了以證清白,一臉無辜:“真沒了。”
紅毛急了,順手抄起根木棍就向小賣部裡衝去。
可還沒等他走上水泥砌成的台階,裡麵伸出一條粗如房梁大腿,大腳丫子狠狠印在布滿痘痕臉上!
咣!
“臥槽,誰尼瑪敢踹老子!”這一腳勁道十足,紅毛青年足足飛出了有3米遠,趴在地上鼻血長流,剛想爬起來準備指揮手下打人,就瞧見了那個壯碩身軀。
“你個幾把玩意的是誰老子?!”
大剛的嗓音也如同身材一樣彪悍,嗬斥起來震耳欲聾。
“剛…剛哥。”紅發青年瞬間變得唯唯諾諾,顯然認出了對方是道上聲名遠揚的大哥,把木棍趕忙扔在一旁,站在那裡像個被老師從網吧抓到的三好學生。沒辦法,大剛在桃園街是名頭響亮的大哥級人物,哪怕自己老大來了也得給人家低頭認慫,而自己這種不入流的小混混,更加不是一個層次的人物。
大剛臉色不善上前幾步,一把揪住紅毛青年的頭發,爆喝道:“你們跟誰的?!”
紅毛青年不敢擦拭流到嘴邊的血漬,戰戰兢兢答道:“跟…跟世傑哥的。”
“世傑?”大剛泛起輕蔑神色,“回去跟他說,就說我大剛放出的話,再敢來這間小賣部收錢,老子踢爆他的蛋子兒!聽到沒!”
紅毛青年哆哆嗦嗦:“知…知道了,剛哥。”
“媽的,連生哥的保護費都敢收,真是活膩歪了!”大剛又是一腳,將紅毛踢到梧桐樹下,瘦小的身軀和樹乾來了個親密接觸,震落了幾片手掌大小的樹葉。
“生哥?”
三個不到二十的小混混,望了望矮凳上的男子,充滿詫異與茫然。他們已經跟著老大混了段日子,不是那種隻動手不動腦子的愣頭青,隱約間從大剛嘴裡聽出了一絲信息,好像這個坐在凳子上邋裡邋遢的男人,也是和大剛同一級數的老混子?
這也怪不得他們,畢竟出道的時間擺在那,沒聽過對方名號也實屬正常。趙鳳聲,綽號“趙瘋子”或者“生子”,十年前僅憑兩把唐刀就砍翻一廠七少的猛
人,對於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來說,太過遙遠。
三人見到大剛不再追究,向著趙鳳聲點頭哈腰道歉後,灰頭土臉跑了出去。
大剛坐回矮凳上,憤懣道:“這幫兔崽子一茬不如一茬,又不能打,還他媽窮橫,比起咱們那一伐可差遠了。”
趙鳳聲繼續搓著腳底板,無所謂道:“混口飯吃的孩子而已,你這兩腳下去,彆把人家飯碗砸了。”
大剛納悶道:“呦嗬,三年不見,趙瘋子變成大善人了?彆人說這話或許我還信上幾分,你在我麵前還裝什麼構建和諧社會的老好人,明明是吃肉的家夥,難道放進動物園關了幾年,改吃素了?”
像是覺得以前的行徑有些荒唐,趙鳳聲訕訕一笑。
大剛拿出從小賣部裡順來的蘇煙,拆開後放到嘴中點燃兩根,分給旁邊的趙鳳聲一根。
有點嫌棄的趙鳳聲後撤身子,撇了撇嘴:“沒病吧?”
大剛指了指襠下:“鳥有病,嘴沒病。”
趙鳳聲躊躇片刻,還是將煙接了過來。
大剛深吸一大口,吐出濃鬱的煙霧,沉聲問道:“生子,這三年,你去哪了?”
當年悄無聲息離開武雲市的趙鳳聲默不作聲,隻是抽煙。
大剛緊盯著趙鳳聲側臉,覺得有些陌生,這張他看了差不多近三十年的臉龐,比起以前的陰柔暴戾,多了幾分男人的厚重滄桑。這種味道,是經過歲月沉澱後累積形成,學不來,也裝不像。
大剛恍惚一下,認真問道:“到底去哪了?不能跟哥說說?”
趙鳳聲彈了下煙灰:“真想知道?”
大剛嗯了一聲,期待著他給出最終答案。
趙鳳聲似乎用了不少力氣,才從口中輕輕跳出三個字:“巴格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