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子,不是我說你,你看把你媳婦捯飭的,這破衣裳給我我都不穿。二妮一個俊俏大閨女,正是最好的年紀,你老讓她穿這個,也不怕彆人戳你脊梁說你摳門!”姑奶奶清楚二妮複古裝扮是趙鳳聲的主意,叼著煙嘴,拿白眼衝著摳唆家夥一通猛翻。
“嘿嘿。”趙鳳聲撓了撓頭,解釋道:“這幾天不是天冷嗎,二妮體寒,現在這衣服都不如以前棉襖頂風,再說我掙這點錢也買不起貂皮大衣,等手頭寬裕了再說。”
“我自己買可不可以?…”崔大美女可憐兮兮望著趙鳳聲。她對自己的怪異裝束早就不止提出一次抗議,可惜每一次都被大男子主義的趙鳳聲強行鎮壓。一個女人哪有不愛美的,更何況標準魔鬼身材的二妮,彆的女人是身材不好不敢穿,她是老公管得嚴不能穿
。女為悅己者容,女人都想在最美麗的年華,用最美麗的裝扮去顛倒眾生。
趙鳳聲大口吸著煙,沒有答話。
“俺覺得嫂子穿這身挺好看。”傻小子趁著盛飯的空隙,拿袖口擦拭嘴邊油漬,給出一個自己審美意見。
“吃你的飯吧!大肚草包一無是處!光知道吃,吃,吃!”賽金枝恨鐵不成鋼,對親孫子惡狠狠地教育道:“沒出息的玩意,長這麼大了,連個閨女的手都沒拉過,還有臉吃飯!換成是以前,光吃不出力乾的孬種,早被你爹用棍子打斷腿,光著屁股在雪地裡站三天!”
傻小子憨憨一笑,他是個心寬體更寬的主兒,對奶奶的惡語相加不以為意,繼續將飯盛滿。
“那個…姑奶奶,奉先祖上不都是綠林巨寇嗎?還用去種莊稼?”趙鳳聲對綠林強人日常生活相當好奇,詫異問道。
“他曾祖禿瓢周那會,是靠著打劫地主為生,說好
聽點就是劫富濟貧,不好聽就是強盜綹子。但是到了後麵,地盤就那麼大,加上地主們變賣祖產陸續搬走,幾百號兄弟就吃不上飯了。他爺爺有股子韌勁,搶不到飯吃就自己開荒種田,冬天下河捕魚,愣是靠著一膀子力氣沒把自己餓死。我那會跟了他爺爺沒少遭罪,十幾歲的丫頭,還不懂事,大冬天光著雙手去拉漁網,沾嚴了蹭掉一層皮,可當時不知道疼,抱著活蹦亂跳的魚扯著嗓子滿處嚎叫,跑到暖和地方才發現連肉都扯下一大塊。他爺爺疼我,瞅見了我受傷,背著我在大雪裡跑了幾十裡地去找大夫,汗珠掛在臉上都成了冰渣子,所以我恨那個老不死的把我一個人扔在世上,但不怪他。”
賽金枝輕言輕語地訴說著陳年往事,說到周奉先爺爺背她看醫生那一段,臉上呈現出幸福笑意。老人家一直是刀子嘴豆腐心的脾性,但對自己的燦爛愛情毫不掩飾,愛就是愛,恨就是恨,容不得一絲駁雜。
或許她所恨的,是周奉先爺爺不能陪她相伴一生。
崔亞卿望見姑奶奶沉浸在回憶中有些傷感,急忙岔
開話題,“上次趙鳳聲帶著奉先去我店裡看了,不過奉先眼光高,沒有看對眼的小姑娘,等我找人給問一問,看看哪有合適奉先的小姑娘。”
姑奶奶歎氣道:“算了,他這個山裡的窮小子,哪個閨女也不願意跟他吃苦,等等吧,我閉眼那天能抱上重孫子就行。”
趙鳳聲微笑道:“那還叫事?您老人家身子骨這麼結實,重孫子結婚您都能看到。”
話雖然這麼說,但趙鳳聲隱隱覺得姑奶奶身體一天不如一天,皺紋增加了許多,說話也沒以往有底氣。
“二妮,生子是個好人,你倆在一起我打心眼裡高興,一輩子有個疼你愛你的男人,不容易,要懂得珍惜。”
咳咳咳!…
賽金枝說完後猛烈咳嗽,往日裡挺直的腰杆急劇彎曲。
“姑奶奶,休息一會,要不去醫院看一看?”趙鳳聲幫老人捶著後背,關切問道。
賽金枝揮了揮手,歎息道:“不用了,老毛病,忍一會就好。”
趙鳳聲皺眉道:“您老身子骨沒以前硬朗了,以後少抽點煙,乾脆我帶您去醫院體檢一下,免得生了病咱都不知道。”
“不費那事,早死早和老頭子團聚。”
賽金枝對趙鳳聲的提議一笑置之,望著遙遠北方,眼神爆出異樣光彩,輕聲念道:“天涼了,結冰了,九道河也該下網了,河裡的魚,真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