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方家裡張燈結彩,女方家裡也不甘示弱,由崔洋和崔勝男招來了一大幫同齡人,在屋子裡上躥下跳,掛氣球,貼紅紙,擦桌椅。本來是過來幫忙的朋友,可年輕人聚在一起,免不了會使事情偏離預訂軌跡,一會跑到崔洋房間玩會電腦,一會又號稱檢測音響質量,跑到崔勝男房間蹦段養生迪,十來號人鬨成一團,比村裡“過會”還熱鬨。
昔日裡積威甚重的崔立恒,收斂起了嚴父姿態,反而笑眯眯地任由他們胡鬨,隻是稍微提醒下孩子們先把正事布置好,其它時間,隨便他們怎麼折騰。
“二姐,明天讓我來把門,如果我把姐夫欺負哭了,你向著誰啊?”三妮盤膝坐在陽台上,單手托腮,眼睛滴溜溜亂轉,尋思著究竟該使用什麼邪門歪道把姐夫降服。
按照武雲市流傳下來的規矩,新郎來迎接新娘,必須要通過重重考驗,叫門,撒紅包,找鞋,一般由新娘的直係親屬把守房門,姐姐或者妹妹,列舉一係列
刁難女婿的問題,比如唱歌和表白,辦完全部手續,才能把新娘子娶回家。而且新娘的腳不能下地,要由新郎一路抱上車才可以。
結婚圖的就是熱鬨,越鬨越能彰顯喜慶氛圍,所以弄出點什麼出格的事,也是經常出現,譬如叫新郎鑽裙子裡找鞋,鬨伴娘,鬨新娘,隻要彆太過分,一般而言都會一笑了之。
但三妮是什麼作風?桃園街出了名的小魔女,老崔家又是頭一回聘閨女,能安生的了才怪。
二妮躺在由大紅色環繞的床上,無精打采,纖手摸著脖頸部位的疤痕,臉上有種林妹妹紅消香斷有誰憐的愁緒。
明天就是大喜的日子,疤痕還留有印記,雖然比以前淺淡了不少,但心氣高的二妮實在不願意在人生大事中留有遺憾。遮瑕霜和修複疤痕產品用了一大堆,仔細一看,依舊有道淡紅色長線,而且腿傷還未完全康複,需要拄拐或者坐輪椅才能移動。趙鳳聲曾經提議道將婚期往後挪一挪,可癡癡等了二十多年的小丫頭害怕遲則生變,一口咬死要在明天舉行婚禮,不管
站著或者趴著,她都要把自己嫁到老趙家。
崔洋懶洋洋斜靠在門框,有種桃園街特有的痞氣,聽到三姐在那搜腸刮肚想要迫害某人,冷哼一聲,“崔勝男,明天可是咱二姐一生之中最重要的日子,如果被你搞砸了,小心二姐找你秋後算賬。再者說了,就你那小身板,還想堵門啊?不怕奉先一屁股把門和你一起撞飛?”
“你個叛徒!崔家怎麼會有你這種漢奸!”三妮哼哼道,鼻子堆起一圈圈輕微褶皺,揮舞著小粉拳,喊道:“我為難姐夫怎麼啦?誰家結婚時不得為難為難女婿啊!難道就讓他輕輕鬆鬆把二姐娶走?你答應,咱爸咱媽還不答應呢!辛辛苦苦養了二十多年,彩禮才一萬塊,我二姐用過的尿不濕都不止這個錢吧?還得倒貼一套商鋪和房子,虧死啦!假如是我出嫁,我才不會讓咱爸媽虧本呢。”
崔洋摳著下巴青春痘,不屑道:“你想嫁,也得有人娶才行啊。瘋瘋癲癲的,每天就知道臭美惹事,哪個男人會要你?依我看啊,倒貼錢都嫁不出去。”
“崔洋!你膽兒肥了啊!吃豬頭吃的膽固醇升高了
是不是,找死!”三妮甩出去一個抱枕,怒氣衝衝吼道。
崔洋輕鬆躲避丟來的暗器,擠眉弄眼道:“我吃你頭吃的。”
崔老三和崔老四隻差兩歲,年齡最為接近,但這倆人像是八字不合,從小就不太對付。早在小學之前,崔勝男就喜歡把崔洋打扮成小乞丐,換上家裡最破的補丁衣服,小臉蛋塗滿泥灰,然後拉著他在桃園街裡混吃混喝,一圈下來,最少能弄到幾個香噴噴的肉包子。可三妮卸磨殺驢的脾性從小就可見一斑,美食一弄到手,立刻將親弟弟鎖進屋子裡,自己獨享勝利果實。長此以往,任誰都會心懷怨恨,三妮就成了崔洋人生中最大的敵人,雙方看誰都不順眼。
“崔洋!上次你跟夜場領舞的小美眉共度春宵,感覺怎麼樣啊?要不要我給你的女朋友描述一下那女人胸有多大,屁股有多翹?”揚長避短,三妮不會傻乎乎地用武力去解決問題,而是矛頭一轉,刺向了弟弟糜爛的生活作風弱點。